这窝棚是供守城兵士在敌人没有攻城时休息用的,矮蹙不说,并因连着多日,不知有多少兵士在这里歇息过,里边气味难闻,窜鼻呛人,还血迹斑斑,不过当下,两人都顾不上这些了。
纪灵把刚才的话又说一遍,说道:“长史,犨、邺俱失,这鲁阳底下可该如何守之?”顿了下,又说道,“长史!却怎么到现在不见左将军的援兵?难道是左将军未有派援?”
杨弘对此,亦是纳闷。
几天前,奉袁术命来援鲁阳,出了宛县后的次日,他就在路途上得到了消息,说是武关被刘备率部抢先占住,袁术明显是已经无法再西入长安了,那既然不能再西入长安,唯一之策就是死守南阳,而又死守南阳的话,鲁阳县之重要性,袁术便再是昏聩,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南阳即便是天下第一大郡,可到底仍然只是一个郡,面积有限,南北总长才四百里,而从鲁阳县城到宛县县城间的距离,自是更短,只有两百里地,又在这两百里的远近中,鲁阳到博望的路程占了大半,约有一百三四十里,亦即是说,鲁阳一旦丢失,荀贞的兵马直抵进至到博望以后,距离宛县县城就只剩四五十里地了,这会对宛县的守军造成多大的影响?更别说,这回打南阳的,不止从北边进军的荀贞部,还有从南边进军的刘表部!敌人两路夹击,敌人的兵锋又已到数十里外,至那个时候,只怕宛县全城都会骚动,城还怎么守?
於情於理,无论如何,对於鲁阳县城,都该是死守才是,则为何至今未见袁术援兵?
杨弘下意识的扬起脸来,望向窝棚外头,透过窝棚三角形的低矮门口,望到了窄窄的一角天空,他喃喃说道:“莫非是左将军所遣的援兵半道上被车骑所部给截住了?”
纪灵说道:“你是说车骑这边打着鲁阳,那边抄路绕到鲁阳后头?”
杨弘没再做声。
纪灵想了一想,忧心忡忡,说道:“长史,不管是不是左将军的援兵被车骑所部截住了,犨、叶既失,我鲁阳已成孤城!你我守城将近十日,外无援兵,现又军心已惶,民心已大乱,长史,这城是没法守了!以我之见,你我宜当即刻弃城南撤!不然的话,等到车骑的援兵来到,非只鲁阳必陷,你我也将性命不保。”
杨弘默然不语。
纪灵等了会儿,一直不见他开口,便也不等了,想要起身出去,可窝棚太狭窄,站不得身,只好先将起身的打算按住,然而神色越发焦急,他压低声音,看着杨弘,说道:“长史,你若是仍要守城,这城,就由你来守好了!我却是明晚就要率我本部弃城南撤而走!”
说完,转过身,就要猫着腰出去。
杨弘叫住了他,说道:“将军且慢。”
“怎样?”
杨弘说道:“也罢!”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甚是不甘,可他也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便就今晚弃城南走。”
纪灵说道:“今晚弃城?”
纪灵刚刚说过他决定明晚弃城南撤,怎么杨弘说今晚弃城?纪灵疑心是杨弘说错了。
杨弘说道:“将军适言明晚南走,将军,如果明晚再走,怕就来不及了。明天,文聘、於禁必会总攻我城,十之八九,入夜后他们也不会停下进攻。只有今晚走,才有可能得出。”
文聘的确是没有料到杨弘会选择今晚弃城南撤而走。
前边还顽抗不已,却立刻当天就要弃城,这决断堪称果决。
故是,文聘这天晚上并没有做什么防备,四更前后,才得到消息。
文聘睡意顿消,赶紧起来,待令从吏去通知於禁,转念记起於禁犹受伤未起,便休了此念,只是通知了韩暨,然后点起步骑千余,亲自率领,出营追击。
然而夜色深沉,这夜恰好浓云遮月,视线不好,饶是文聘南阳本地人,对道路不算陌生,可一路追到天亮,也只是追上了杨弘留下的一部断后兵马而已,杀败了这部兵,再追时,杨弘、纪灵早率部远遁,已是追之不及。文聘亦只好懊恼还营。
回到营内,文聘与韩暨来到於禁帐中。
文聘把杨弘、纪灵率部逃出的消息告诉了於禁,说道:“我追击到天亮,只追上了他们的殿后部队,斩获约二三百,其之主力竟是被他们给逃掉了!”
於禁卧在榻上,尽管伤势在身,不能大幅度的举动,却也是不免连连为之可惜。
韩暨感叹说道:“杨弘、纪灵还真是可称当机立断!前数日,尚负隅顽抗,却在将犨、叶的俘虏给他们看后,他们昨晚当夜就弃城而逃,此等决断,非常士可为。”
这会儿不是感叹的时候,城中既然已经没有了驻兵,文聘就遣部入城,同时,向荀贞报捷。
而於这天下午,一支兵马从南边而来。
文聘等未有入城,仍在营里。
闻得急报,文聘赶忙叫营中将士备战,自登上辕门眺看,又令军吏前去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