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门前,王玉芬敲了敲门道“师父,杜施主到了。”
屋里传来一声“请进”。
杜飞听了,不由有些意外。
跟他预想的不同,这个声音十分脆亮,丝毫听不出老态。
按道理,慈心作为载振的私生女,应该是1910年左右生人,到现在怎么着也五十多岁了。
跟秦淮柔婆婆岁数相当,比一大妈还大。
而杜飞也只一闪念,房门已经开了。
王玉芬说了一声“请进”,让杜飞走前面。
屋里通了电灯,灯泡的瓦数还不小。
陈设家具很简单,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
正对着门,靠墙摆着三件套的桌椅。
主位上坐着一个穿着灰蓝色僧袍的女尼,站起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终于来了。”
看见这尼姑,杜飞吃了一惊。
实在是这尼姑看起来太年轻漂亮了。
单看样子,慈心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
虽然穿着僧袍,带着僧帽,完全看不出身材,也没有头发修饰,但仅看这一张脸就是个大美人,颜值不逊于秦淮柔和朱婷。
如果她再年轻些,换上花枝招展的衣服,怕是还得更胜一筹。
杜飞心里暗忖“这老尼姑特么不是狐狸精变的吧?”
“阿弥陀佛,施主着相了。”慈心淡淡说道。
杜飞心中一凛:“什么意思?故弄虚玄,还是这娘门儿能看出我心里想什么?“
好在杜飞不是好相与的,立即猜到慈心大概是会某种观察微表情的法子,再加上说话含糊其辞,令人疑神疑鬼。
更何况,建国后,人道大盛,鬼神辟易,山里都不许成精了,更何况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不过话说回来,这尼姑的确有些门道,相当不好对付。
杜飞则顺势反问“敢问大师,何为着相?”
慈心道“不敢当大师,施主唤我慈心便可。所谓着相,心念执着,意想住相。”
杜飞皱眉,冷笑道“那我看大师也着相了。”
慈心面色平和,淡淡道“施主怎讲?”
杜飞扫了一眼周围,不疾不徐道“刚才我与王玉芬同志进来,一路纤尘不染,进到室内,一样如此。”
慈心道“佛门清净地,自要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杜飞笑道“大师既然知晓六祖慧能《菩提揭》为何自甘下乘?”
禅宗六祖慧能的《菩提揭》典故在后世流传很广。
慈心则道“六祖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乃是法门天成,修的是天道,非我辈凡夫俗子所能觊觎。反而神秀祖师所言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他,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虽然落入下乘,却是人道法门,虽不得正果却是我辈凡人的唯一门径。”
杜飞眨巴眨巴眼睛,意识到问题。
他也是倒霉催的,这娘们儿没事儿研究了几十年佛经典故,跟她谈论这个,不是找虐嘛。
但这时候认输,就等于吃了个下马威。
下边再说别的事儿,气势都弱一筹。
杜飞干脆拿出诡辩伎俩,您说前门楼子,我说胯骨轴子。
冷笑道“唯一门径?只怕是有径无门,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被一句否定了修行法门,慈心竟也不动怒。
反而看着杜飞,仍心平气和道“施主教我。”
杜飞好整以暇道“大师是佛门大德,修持多年,佛法高深,我与您说佛法肯定是班门弄斧。但大道想通,殊途同归。老子《道德经》说,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德,是以无德。佛道相同,上乘法门,无需求索,便可自得。而下乘法门,即便时时勤拂拭,也是下德不德,是以无德,终究成空。”
慈心诧异道“施主对《道德经》也有钻研?”
杜飞道“钻研不敢,略知一二。”
慈心却叹口气“罢了,有门无径也好,下德无德也罢。我本是六根不净之人,原本不敢奢求修成正果,但……”
说到这里,她深深看着杜飞,一双眸子里仿佛闪出光彩。
杜飞被看的直发毛。
虽然慈心面相非常年轻,但这年纪也实在太大了。
杜飞嘴角抽了抽,打断道“那啥,大师,咱也别都兜圈子了,现在外边都破四舅呢,咱不说这些了。您再三叫我过来,究竟有何指教?”
杜飞注视着她,慈心却没立即应声。
而一旁的王玉芬则大气也不敢出。
刚才杜飞跟慈心的一翻对话虽然不长,却是你来我往,唇刀舌剑。
她从小跟随慈心,不仅学习武术,还耳濡目染的,学了不少佛法。
只是慈心一直说她没有佛缘,不入空门。
而刚才,王玉芬听出,杜飞竟然直接在根子上否了慈心的修行法门。
说她有径无门,修行无望。
偏偏慈心竟然没有反驳,仿佛是默认了!
这令王玉芬难以置信。
杜飞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精深的佛法修为,令她师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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