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姐姐,你在家吗”是朗景山的声音。
顾宁一听,就知道朗景山来了,她手里还有饺子,并不方便,便朝着堂屋的阳阳喊道,“阳阳,先去给你小景哥哥开门。”
阳阳嗳了一声,小炮弹一样跑了出去。
这种开门的小活,都是阳阳来做的,不一会就听到阳阳脆生生地喊,“小景哥哥!”
顾宁清理了下手里的面粉,才不慌不忙地迎了出去。
这会,朗景山已经进来了,他一手抱着莹莹,一手提着一个绿色的尼龙网兜。
而他旁边的孙商河,就更可怕了,他直接提了一个蛇皮袋子,瞧着鼓鼓囊囊的。
顾宁惊讶,她上前接迎他们,嗔怪,“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
朗景山举着网兜,“宁宁姐,这不是啥值钱的东西。”哪里有大年初一上门空手的。
旁边的孙商河也说,“对对对,我这个更不值钱,就是前两天遇到炸米花棒。”他把蛇皮袋子举高了一些,“也就是看着多,这一袋子我才用了一斤米炸的。”
这还算是奢侈的了。
用的还是精白米,这搁着平时,孙商河是万万舍不得的。
这不是想着,小孩子爱吃,刚好顾宁有个弟弟,朗景山有个妹妹,这俩凑一块,都是孩子。
顾宁笑了笑,她抬手点了点阳阳的大脑门,“你这可是给阳阳带来欢乐了。”
小孩子不就这样,拿一根米花棒,慢慢舔,等在嘴里化开了才舍得咽下去。
不吹牛的说,阳阳要是拿着一根米花棒出去,他就是整个永安巷,最靓的崽。
阳阳笑得眼睛都没了,朝着孙商河道谢,“谢谢商河哥哥!”
孙商河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直接把蛇皮袋子递过去,“拿去吃吧!”
阳阳提着袋子,欢快地进屋。
顾宁则是顺手从朗景山怀里接过莹莹,她掂量了下,“瞧着瘦了一些”
莹莹不好意思地捂着脸,趴在顾宁肩膀上,奶声奶气,“宁宁姐姐,女孩子要瘦点才好看呢。”
顾宁哭笑不得,打趣道,“你个小人精,还知道爱漂亮了。”
朗景山瞅着顾宁稀罕莹莹,他也跟着高兴,“托儿所伙食不好,我找商河哥哥换了两罐子麦乳精,但是瞧着莹莹也没长胖。”
他也愁得很,在这么瘦下去,怎么得了。
顾宁一听,也跟着心疼了,“这几天住姐姐家,姐姐给你好好补一补。”
四五岁的孩子,不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莹莹没答话,下意识地去看朗景山,她听话得很,也懂事得很。
没有妈妈的孩子,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
朗景山有些心酸,他想了想,“听宁宁姐姐说,这几天可以在宁宁姐姐家吃饭。”
他其实也是没办法了,他自己也是半大的小子,上学不说,还要照顾妹妹,他厨艺又算不上特别好。
只能说饿不着,但是要想养好孩子,这个是真难。
所以对于顾宁的好意,朗景山也没拒绝。
只是,他补充了一句,“宁宁姐,莹莹留下吃饭可以,但是我们要给饭钱,不然我不能让她留在这里的。”
这不成了吃白食的吗
莹莹跟着奶声奶气道,“对,要给钱。”
吃饭不给钱,是耍流氓。
顾宁知道朗景山固执,想了想,“先留几天吧,留长期的话——”她回头看了一眼厨房,“我先去跟我妈说一声,起码要让她同意是不”
朗景山犹豫了下,见莹莹巴巴地望着,“宁宁姐姐家饭好吃,哥哥做得难吃。”
这话一说,朗景山也不再犹豫了,“成,先留,但是姨那边——”
顾宁摆手,“问题不大,看我的。”
她难得这般皮一下。
让朗景山和莹莹都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顾宁也没把他们当外人,直接抱着莹莹去了厨房,刘淑珍忙着擀面皮,就先头儿出来了下,打了个照面,这不又进去了。
这会,顾宁把莹莹抱了进来,刘淑珍顿时把满是白面儿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看着莹莹那小模样,就是一阵稀罕,“来,姨抱!”
当妈的见到小孩子就稀罕,刘淑珍也不例外。
莹莹被认生,张着胳膊就扑过来了,顾宁瞧着好笑,朝着孙商河道,“小景,商河哥,你们去堂屋看电视,阳阳招呼你们,把莹莹留在厨房,我给她一坨面团儿,让她自己玩。”
虽然是来做客的,但是朗景山和孙商河哪里好意思呢!
人家主人家忙得不行,他们揣着袖子干看电视,没脸。
两人都跟着拒绝了,“一起包饺子吧!”
刘淑珍想也没想地拒绝了,“来者是客,赶紧去堂屋坐着歇会。”哪里能让客人来厨房包饺子呢。
倒是,孙商河和朗景山都沉默了下。
“姨,我、”孙商河先开口,“我已经很多年没和家人一起包过饺子了。”
自从他妈没了以后,他每年过年就像是孤魂野鬼一样,随便对付了。
不是不会包饺子,而是一个人,每次一包饺子,就能想到他妈坐在小墩子上,一边包饺子,一边碎碎念叨叨他。
以前觉得他妈太啰嗦了,有些烦,后来没了妈之后,才发现有个妈能够啰嗦叨叨,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孙商河这话一说,厨房顿时一片安静。
朗景山也跟着道,“我妈去年没得,去年她病得最重的时候,年三十那天,她半倚在炕上,给我和莹莹包了二十个饺子。”
后来,再也没后来了。
今年过年他也没包,一包饺子就让他想到,他妈病入膏肓的时候,还倚在炕边,想让他和莹莹两人吃口热乎饺子的劲。
一边疼,一边包。
这几个孩子都可怜。
没妈的孩子,就像一根杂草,再也没人心疼了。
顾宁听得说不出话来。
当妈妈的刘淑珍最是见不得这一幕,她眼眶跟着一酸,把擀面杖下厚厚的一沓子饺子皮推过去,“来,一块包,今儿得让你们包个够。”
几家子的人凑在一起,这饺子能少得了吗
一听这话,朗景山和孙商河都跟着嗳了一声,朗景山还好,他妈走了以后,还有个妹妹要照顾,起码算是个精神依托。
孙商河不一样,他和他妈从外地逃荒到安州市来的。
他妈一走,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已经一个人好多年了。
他看着厨房围着案板包饺子这热闹的一幕,突然声音有些哽咽,“姨,我、我可以每年,都来家里包饺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