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显的没话找话,搭讪呢。
顾宁喝水的手一顿,她点了点头,“是。”
“那你这对象还挺俊儿,出类拔萃。”
老太太望着周致远离开的背影,感慨道。
顾宁不太喜欢和外人,或者说不熟悉的人,去透露自己的情况,她点了点头,“嗯,还不错。”
哪里是还不错,周致远站出来,那简直是鹤立鸡群。
“你们两个瞧着年纪轻轻,就能买到卧铺下铺的位置,这能耐不小啊,具体是做什么的?”老太太八卦起来,似乎忘记了,他们之前才出现的矛盾。
其实,顾宁不明白,明明半个小时前,双方还撕破脸,对方怎么能做到,这才过去了没多久,就开始笑盈盈地打听消息了。
顾宁不太愿意透露,周致远的职业,毕竟对方之前还是军人,要是透露出去,怕是这位老太太又要胡搅蛮缠,觉得军人就应该付出,就应该让出火车上的铺位。
她放下喝水杯,语气淡淡,“就是普通人。”
这拒绝的已经够明显了。
旁边的老太太似乎没察觉到,她撇了撇嘴,“这一看,就知道你是在忽悠我这个老太太了,你们这要是普通人,能进得来卧铺车厢?还买得着下铺的位置?我儿子可是被单厂采购科的副科长,他也才只买到了上铺。”
这话一说,旁边的中年男人脸色顿时一厉,“妈!”
知道自己娘老子是炫耀自己儿子出色的意思,但是先前出了那一茬的事情。若是下铺这小两口,有心思报复下,回去被厂长写个举报信,那他就完蛋了。
毕竟,占着公家的名额,带着母亲去羊城看望妹妹,本来就是不能提到台面上的事情。
被儿子喝醉的老太太,顿时神色讪讪,“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说完,像是在和顾宁面前找面子一样,“也真是的,我儿子是优秀,但是他从来不让我在外面夸他。”
顾宁笑笑没说话,慢吞吞地把没吃完的薄饼和腌菜,给单独封装起来。
这一动口子,那香喷喷的芝麻油味,就飞了出来,直往上铺窜过去,老太太忍不住再次吸了吸鼻子,“你这腌制的啥?闻着味道不错?还有你这薄饼。”
对方抓着上铺的扶手,探出半个身子,低着头去看,“哎哟喂,你这可是白面儿做的薄饼啊?一点杂粮面儿都没掺和?”
这年头,日子过得都艰难,哪怕是城里的人家,也不会顿顿吃细粮,都是月初拿着副食本,去粮站领了细粮和粗粮回家,搭配着一起吃,不然光吃细粮,全家人就吃个月初,剩下大半个月,估计要喝西北风了。
越是闻,越是香,老太太直接半个身子,都探出外面来了,恨不得勾到那小桌子上。不过,就从这个一个动作,一点都看不出来,老太太胳膊腿有半分不适感。
相反,还相当的生龙活虎。
顾宁啪叽,合上了袋子,一起放到铝制饭盒里面收了起来,“家里人心疼我们出门在外,特意用的好粮食。”
半点,没有谦让让对方也吃点的意思。
老太太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顾宁这小姑娘没眼色,也不会尊重和谦让老人。
一块饼都不愿意让出来。
她阴阳怪气道,“那你家条件还挺好。”
顾宁实在是忍不住了,啪的一声,盖上盖子,微微一笑,“吃你家大米了?”
“什么?”
老太太没听明白。
顾宁懒得解释,直接收拾了行李,躺在了下铺的床上。上铺的老太太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顾宁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她当即一下子坐了起来,坐得太猛,忘记了自己睡在上铺,一下子顶着了上面的栏杆。
砰的她哎哟一声,叫苦连天。
旁边的中年男人听到了,睁开闭目养神的双眼,有些不耐烦了,“娘,你消停点。”
至于顾宁,他是一丁点都不敢得罪的。
老太太被儿子呵斥了一声,到底是不敢在折腾了的,只是小声咕哝了一句。
顾宁耳不听为净,直接堵着耳朵休息起来。等周致远收拾完东西回来,看到顾宁睡得香喷喷的,忍不住笑了下,拿了个长衬衫,给她盖住了肚子。
自己则是躺在隔壁铺位上,拿起了报纸,慢悠悠地看着。
只是,周致远虽然是拿着报纸看着,但是却时不时地看向旁边的铺位,偷偷地去看顾宁。
小姑娘是真好看啊。
哪怕是睡着了,闭着眼睛,也依稀能看见,侧颜的五官精致得不像话。更突出的是她的肤色,莹白如玉,刚好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打在她脸颊上,甚至能看得出来,她的脸仿佛在发光,白得发光。
这一切,在周致远看来,都美好得不像话。只是,阳光许是有些刺眼,哪怕是睡梦中,顾宁也有些不安稳,轻轻地蹙起眉尖,让人忍不住怜爱。
周致远抬手抚开她的皱起的眉尖后,这才轻轻地起身,把窗户上挂着的帘子放了下来。
火车上的车窗帘似乎质量不是很好,哪怕是把帘子放了下来。
仍然有一些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脸上,这让顾宁放松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周致远沉思了片刻,就那样举着报纸,挡在了窗户口。
旁边的老太太看到了,难得没有开口,反而是若有所思。
顾宁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摇摇晃晃的车子,仿佛是人安眠的好药,让她整个人都跟着困乏起来。
等她彻底睁开了眼睛,周致远这才把报纸给取了下来,眉眼含笑地看着她,“醒了?”
顾宁点点头。
周致远起身,“我去给你接杯热水,你先缓缓。”
顾宁睡得还有些懵,脑袋还没回过神,也还没回答,周致远就已经离开了。
他一走,上铺的老太太一张嘴就叭叭,“同志,别看你人不好相处,但是你这个对象,是真的没得挑,你睡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就把报纸举了这么长时间。”
她年纪大了,冷不丁地看到这种恩爱的小两口,心里竟然难得说不出来的感觉。
甚至,没了之前的阴阳怪气。
她想起来,她年轻的时候,她家男人也是这样对待她的,只是可惜,她男人命短,死得早,这么多年,她一个妇道人家,拉拔大了家里几个孩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爱占便宜的原因,若不是爱占便宜这个毛病,她也养不起自家几个娃了。
当然,这些外人是不知道的。
顾宁听着老太太说完,立马清醒了,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口,又看了下桌子上搁着的报纸,已经有了褶皱,显然是被人捏在手里,捏得太久了。
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一股甜意,涌上心头。
这就是周致远啊,从来都是沉默寡言,但是做的却多的周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