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许珵和开州太守全都心里一阵不安。
开州太守心虚,因为他的确不愿给凉州送粮,但这个丫头片子方才用这等手段算计了老花,那么,她刚刚提的以不求人力多换点粮食,很大可能也是能办到的!
莫名被多拐走了三百斤粮食……想想真是够可气的。
而听到她说不借开州的人力,许珵就觉得头顶似有乌鸦飞过。
难不成这丫头是要他堂堂王爷跟着她两个人去运粮食?
她一个娇滴滴的丫头能运多少,最后不都落到他头上了吗?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霍云浅盯着开州太守的脸,虽然八百斤也不是很多,但现在时间紧急,能多争取一点就是一点。
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加之顾忌她背后的卫国公府,开州太守叹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霍云浅心头微松,又向太守笑道“既然我给大人省了不少人力,不妨现在大人再借我几位将作坊的工匠,后天一早我便出发。”
开州太守惊讶,这个小小女子难道是想用一天半的时间制作出什么特殊的运输工具么?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对霍云浅的话并不十分相信,甚至有人觉得她纯粹异想天开。
再怎么厉害的推车或者板车,也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就足够把八百斤的粮食运到凉州吧?
“当真会有这种工具存在么?若当真有这东西,咱们以后都能运粮了。”太守身后的主簿不以为然地道。
开州太守双眸眯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主簿这话不经意间对了他的心意。
原本他有打算,等这姑娘去完凉州回来,就把她招揽到身边做个候补主簿或者管管盐铁买卖。
若这姑娘真能在一天半之内做出那种神奇的推车或者板车,让她留下图纸或者一辆相同的车,岂不是美得很?
太守拿定主意,面上表情也轻松了些,点头道“人可以给你使用,甚至整个城里的匠人,本官都可以让你差遣——但本官也有个条件,你做出来的东西,得给本官留一件。”
“……可以。”霍云浅有点不解,留给太守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也不知他非要留一架做什么。
不过嘛,以此为代价,她能借用全城的工匠,肯定效率会更高。
二人就达成协议,直让许珵惊讶得合不拢嘴。
但霍云浅说干就干,立即一头扎进了将作坊,拿出图纸来有条不紊地给工匠们布置起任务来。
一群老老小小的工匠簇拥着她,有些原本对这个丫头来指挥格外不屑一顾,可等到听完她的图纸和任务安排,都不由大感惊奇,抱着试探的心态开始照做。
将作坊里敲打声不绝于耳,大家都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而霍云浅一直与他们待在一起,不时指导他们按照图纸的要求修改,不能出偏差。
等到批评完,霍云浅忽然想到,这不就是第二世她的魔鬼导师的作风吗?看来是不知不觉间被导师影响了。
这样一想,霍云浅不由失笑,转头又去和工匠们打成一片。
许珵在这儿无事可做,看霍云浅这时全身心投入的模样,无奈之下先回了乘风酒楼。
酒楼的小二瞧见他,连忙迎上来“这位客官,您送去凉州的鸽子已经回来了,还带了回信呢。”
许珵向他一拱手,大步去了后院。
看过那封短笺,许珵不由失笑,他已经可以脑补出写信之人是怎样一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唐侍卫?”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许珵一把将短笺攥成团,从容地转过身去,花高阳正站在他身后,惊喜地一拍手。
“方才我就瞧着人群里有张熟面孔,没想到真是你啊。”
他走几步来到许珵身边,往四面看了看,冲许珵挤挤眼睛,“就你一个人来?王爷没来?”
来了,正在你面前。
许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花高阳挠了挠脑袋,嘿笑一声,“让你见笑啊,刚刚真是出糗,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娘们儿给耍了。”
许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若他知道这“小娘们儿”是谁,只怕悔得肝肠寸断。
花高阳没注意到许珵的神情,只慨叹不已,“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的伤听说没有半点起色,我也还没捞着机会调回京城,不得不说,造化弄人呵。”
他边走边说,带着许珵到了庭院一处石桌边,拉着许珵坐下喝酒。
几碗下肚,花高阳舌头也打结了,絮絮叨叨地道“唐老弟,真是羡慕你啊,虽然不会说话,可是能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在京城吃香喝辣,哪像老哥我,在这儿脸皮都给吹厚了,娘们儿也没什么好看的,哎,真是……”
许珵默默喝酒,眸光愈发深沉。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年他并未将花高阳一同带回京城。
原想着这么多年让他在北边再多磨磨性子,但今日一见,依然如故。
不多时,花高阳就把自己灌醉了,还是几个亲兵把他给拖回去的。
许珵付过酒钱,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申牌时分,他得去用点晚膳了。
吃过饭,依然没见霍云浅回酒楼。
许珵心中犹豫着,这丫头怕不是魔怔了,难道真要通宵达旦做那个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又等了半个时辰,许珵终究是坐不住了,出了酒楼悄悄往将作坊而去。
里面依然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气氛,北边夜间偏凉,工匠们却都只穿着单褂子干活,而且仍是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许珵扫视一圈,没见到霍云浅的身影,正奇怪着,只见一个少年举着一块圆形的东西往墙角跑去,“姑娘姑娘,我这个打磨得还行么?”
霍云浅的声音在墙角响起“抛光还不到位,多打磨会儿。”
少年“噢”了一声,抱着那东西颠儿颠儿跑走了。
许珵不由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去,这回,总算发现了一个蹲在墙角的身影,瞬间呆住。
那个蹲在墙角一边啃着大饼一边用树枝往地上写写画画的灰头土脸的家伙,当真是以前满大街追着他跑的霍家母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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