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绾的父亲感谢了屈浩言，并扬言一定要把司机告上法庭，让他吃一辈子牢饭。

之后，屈浩言被韩意接回了家。

因为轻微的脑震荡，屈浩言时不时会呕吐、发烧。为了不让屈妈妈太过担心，年前的几日都是韩意在照顾他。

本来欢喜的新年，似乎看起来并不那么愉快了。他给叶绾打了几个电话，对方没有回。但他发给叶绾的信息，叶绾零零落落的回了一些，大概是叫他不用担心，说自己没事之类的。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屈浩言睡醒从床上坐起来，刚好看到老妈在给他从柜子里往外拿新衣服。

老妈笑道：“新年啦，咱们要穿新衣服。我这几天去买了几件新的，你试试看。”

屈浩言看着老妈翻着衣服，忽然答非所问道：“妈，我是不是应该和叶绾在一起？”

老妈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件事对她儿子确实也有不小的影响。她沉默了一会，又笑道：“孩子，这跟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自责？”

屈浩言摇了摇头：“我要是和她在一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老妈叹了一口气，坐在窗边，问道：“那你喜欢她吗？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和她在一起吧。我想叶绾也会从受伤中走出来的。”

屈浩言似乎想说什么，但笑了笑又没说。最后嗯了一声。

门外，端着一杯热牛奶想送进去的韩意，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他垂下眼眸看着杯中温热的牛奶还冒着些许的热气，热气带动了涟漪，一圈一圈的。随后，他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屈浩言的房门口。

大年三十下午，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屈浩言终于算是勉强打起了精神。

老妈中午出去了一会，下午便带回来了一个男人。

是屈浩言在楼下看到的那个男人。

他个子不高，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营养品，看起来很面善也很老实，笑起来让人有一种亲近感。

老妈在一旁连忙介绍道：“这是禹叔叔，小言，叫叔叔好。”

“你好。”屈浩言一手拄着拐，腾出另一只手跟这位姓禹的叔叔握了握手。

“你好，浩言，一早就听说你了，一直没来拜访，真是对不住！”禹叔叔匆匆忙忙地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屈浩言一眼看去，里面大部分都是给他买的补品……什么钙片，燕麦之类的，有些还不便宜。

“叔叔你说笑了，不用这么客气。”屈浩言勉强勾了勾嘴角，“你和我妈妈是……”

屈妈妈和禹叔叔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彼此眼中都有光。随后，禹叔叔说道：“现在才跟你说，是我的不对。我和你妈妈是五个月前在图书馆认识的……”

原来，屈浩言的妈妈除了平时卖煎饼赚钱，中午收摊的时间会去区图书管理做整理员，而这个姓禹的叔叔则是一位非常喜欢看书的人，两人在图书馆相识、一来二去也互生了好感。但是怕耽误屈浩言学习，所以老妈一直瞒着这件事。

更巧的是，这个禹叔叔是叶绾爸爸的堂兄弟，目前就在叶绾爸爸的注册公司里当总经理。

就像韩意说的，想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只能多接触才能判定。他现在一时半会下不了定论，但他应该是很爱老妈吧。

不然为什么会总是悄悄地看她，为什么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眷恋。

晚上的年夜饭，是说好了两家人一起过的。

禹叔叔和老妈一起去了隔壁帮忙准备晚饭，韩意帮不上什么忙，就和屈浩言一块儿在阳台坐着发呆。

屈浩言有时候很喜欢这种无言的陪伴。

身后是电视机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前期的主持人采访声夹杂着两家人围在桌子前包饺子的乐呵声，旁边是韩意靠在座椅上安静刷手机的样子。明明是让人感到满溢而出的平静，明明是他喜欢的这种平凡，却好像快要消失不见了。

人总有预感，越是感到幸福的时候，越是会不安。

他侧脸看向韩意，心头涌起一种即将离别的伤感。

就好像，这个画面，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果然，在一个小时后的年夜饭桌上，屈浩言终于体会到了这种不安的应验。

“这一年真的很感谢韩老师家对我们母子的照顾，这一杯我敬你们——”屈妈妈拿起满满一杯白酒，站起来敬了韩意的父母。

接着，禹叔叔也站起来敬了两位：“谢谢你们对他们的照顾，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他们母子吧。”

说完一饮而尽。

韩爸爸忽然意识到了对方话里有话，说道：“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就互相照顾嘛，这没什么。”

屈妈妈这时才开口，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老禹他，过完年就要去外地了。他们公司上个月整个都迁到了y市……所以……”

韩妈妈立刻问道：“你也要跟着去吗？”

屈妈妈点了点头：“y市比咱们这条件更好些，我想小言的复健、上学都会更顺利些……”

本来盯着一盘饺子发呆的屈浩言这会才回过了神来。

“什么？”他几乎要从凳子上站起来，可惜拐杖不在旁边，“这事你没跟我说过！”

“这不是现在跟你商量吗……”屈妈妈抓着他的手捏了捏，“你先别激动……”

屈浩言嘴角微微抽搐，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我不去外地。”

“可是，”屈妈妈看了一眼她的爱人，犹豫道，“可是y市的条件真的很好……而且小绾他们家也会一起搬走的。因为小绾爸爸和禹叔叔是一起的，他们也希望去y市能继续有更好的心理医生给小绾治疗啊……”

“那又怎么样？”屈浩言顾不得在韩意父母面前的形象，勃然大怒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屈浩言。”一旁的韩意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听不出任何情绪，“不要让阿姨为难。你觉得她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去y市吗？”

屈浩言不解地看向韩意：“连你也想让我去？”

“不然呢？”韩意简单明了地解释，“你希望你妈妈得到幸福吧。而且，不是说了吗，也是为了叶绾。你既然自责，更应该陪着她。”

屈浩言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

陪着叶绾……

那你呢……你答应替我补课，让我考上想上的大学，不算数了吗？

屈浩言哑然失笑，却什么话也再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