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七娘今日颇有些不同,她穿了一件蜜合色的对襟小袄,衣襟上绣了满幅的缠枝纹,下身配了一条黄丹色的马面裙,看着比往日精神了许多。
李蛮儿一进屋,就瞧见了萧七娘头上戴的鸢尾发簪,工艺很是精湛,看着就很贵重。
真是奇怪了,突然打扮起来,还化了妆,最得要的是,还特意请她过来吃饭,带着点炫耀的意思,就有些奇怪。
“李大姑娘让我好等,快请坐。”
李蛮儿脱了大氅递给柳芽,瞧着面前摆的那些吃食,再瞧花枝招展的萧七娘,也是一头雾水,看不明白。
“今儿萧姑娘不忙?怎么有空请我吃饭,还吃的……早饭?”
萧七娘也不说,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李蛮儿在她对面坐下。
李蛮儿也不客气,直接落座,还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桌子上的菜色,冷嘲热讽道:“萧七姑娘,这便是你所说的漠北很穷?我在小跨院天天吃糠咽菜,萧七姑娘却日日有珍馐美味相伴,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李大姑娘这话可是冤枉我了,我平日里吃的东西,与李大姑娘无异。”
李蛮儿入戏颇深,重重地哼了一声,“谁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大姑娘又不能四处求证去。与其费心思斗气,不如尝尝这些菜味道如何?”
李蛮儿就道:“也是。”遂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鱼脍,沾着一旁的料汁尝了尝。
“怎么样?”
“萧七姑娘真是大手笔,在漠北这地方居然还能吃到如此鲜美的鱼脍,实属不易。”李蛮儿指了指那料汁,才道:“这是京城浦合居的调料,你竟然也给弄来了。”
萧七娘得意地笑了笑,“大姑娘再尝尝这火腿炒腌笋。”
火腿的卖相极佳,颜色油亮,红润,纹路清晰,肌理分明。火腿的香气醇厚,腌笋清脆爽口,两者相得益彰,堪比舌尖上的华夏。
要是配一杯白葡萄酒更好了。
“好吃!”李蛮儿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只是大早上吃这些,实在有些奢靡了。”
她故意用放肆的眼光盯着萧七娘上下打量了几眼,“啧啧,七姑娘今儿这身打扮……”
“不好看?”
“好看。”李蛮儿道:“不过我听说,男人的眼光和女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
萧七娘皱眉,“此话何解?”
李蛮儿又夹了一块钱脍,沾了料汁放在口中,将食物咽下去后才道:“就好比同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少妇,在男人眼中,或许就是北方有佳人,但是女人们会觉得她过于风骚,有些伤风败俗。”
萧七娘似乎没想到李蛮儿会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整个人当下住了。她的婢女杏儿也十分不悦,总感觉李蛮儿这话就是在影射自家姑娘,在说姑娘不检点。
李蛮儿猜想,萧七娘怕是要见心上人,所以又是准备菜色,又是隆重打扮,为的就是博心上人一笑。
呃,好像哪里不对,不管了。
“萧七姑娘让我来试菜,又问我你的装扮好不好看,莫不是有什么贵客人来?”
萧七娘自然不会多说,有些淡淡地道:“听闻宁家有滔天的富贵,李大姑娘虽然自幼失怙,可是宁家却对你百般呵护,十分疼爱。给你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连京城世家的姑娘们也比不过你。”
这话说的。
“七姑娘所言差矣。”
萧七娘微微眯起了眼睛,难不成李蛮儿想要否认?
“我出身铁胆侯府,是铁胆侯府嫡出的姑娘,也是京城世家千金啊。”李蛮儿洋洋得意地看了萧七娘一眼,“萧七姑娘久居漠北,怕是不了解京城世家的谱系,这里头学问可大着呢,有时间我和你细细说说。”
萧七娘只觉得一股怨气直冲天灵盖,恨不得直接过去掐死对方。她自幼熟读诗书,七岁就开始算账,接触中馈,帮着管家。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样样出色,虽不能算是名动天下的才女,但也不至于被李蛮儿说成是个不学无术的。
萧七娘算是个有涵养的人,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恶气。
杏儿却看不得她家姑娘受委屈,当下扬着头道:“奴婢听说大姑娘在京城做了不少浑事,还到处攆着荣国公小公爷跑。李大姑娘连女子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懂,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姑娘。”
柳芽就在一旁站着,听了这话,立刻瞪了过去,“你说什么?”
杏儿也不甘示弱,立刻瞪了回去。
柳芽看得出来,这个杏儿是个会功夫的,但是对方的花拳绣腿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你敢!?”杏儿也不甘示弱,“你以为这里是哪儿,这是萧家,不是你们铁胆侯府。”言外之意就是在萧家,是龙得盘着,是虎的卧着。
两个丫头算是撕破脸了,就差直接对手了,可奇怪的是,她们的主子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是两个来看热闹的。
萧七娘打量着李蛮儿,见她吃得高兴,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心里不免又要骂京城那些瞎眼的人几句。李蛮儿明明就是一个颇有城府之人,偏偏让他们说成了是一无是处的傻子,到底谁才是傻子。
“李大姑娘,我的婢女骂你,你不生气?”
看看,这就忍不住了,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
李蛮儿放下筷子,笑得十分轻快,“将死之人,我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什么意思!”萧七娘立刻就瞪圆了眼睛,李蛮儿胆子也太大了吧,身在萧家,如同阶下囚一般,竟也敢说这种话。
李蛮儿看向杏儿,见她一脸的不屑之色,好像在说自己装神弄鬼一样,当即深深地朝她看了过去。
杏儿原本并没有在意,为了显示自己并不怕她,还挑衅地向了李蛮儿一眼。
“你若想活命,现在过来给我磕个头,我便原谅你了,还来得及。”
杏儿听闻,却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大姑娘不是得癔症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柳芽怒视萧七娘,“七姑娘,我家姑娘好歹是侯府嫡出的姑娘,府上下人竟然如此张狂,你好歹是主人家,也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