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寒风凌冽。

天涯城城主时力夫，已经年过半百，十数年的战争风霜，在他脸上刻下皱纹，腰也没能像十年前那般挺直了，双目开始有些浑浊无光。他来到城墙上，与东方伯然并列站在一起，望着远处巨大的免战金牌。雪花被金牌上面散发出来的黑气与元气消融，它已经立在那十六年，巍然不动如山。

“元帅，此番老夫前去，可是写好了遗书的。”

东方伯然嘴角含笑，道：“老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现在我们与黑元还没有交战，你不会有事的。”

对于出使黑元的诏书，时力夫当时没有任何犹豫，庄然接受。他伸手指了指免战牌：“算算日子，再过四年，我们就要给它注入元气了。”

这块免战牌能屹立于神羽边陲天涯与黑元边境通微城交界处不倒，一是锻造工艺与材料均是绝顶，由神羽黑元两国顶尖的兵器锻造大师采用天外陨金，耗时七天打造而成；二是每隔十年左右神羽与黑元便会派出修为境界达到归虚境界的修道高手，将浑然纯粹的元气与黑气注入到其中，金牌内部巧夺天工，完美的将元气与黑气的力量承接了下来，让金牌焕然如新和屹立不倒，同时还象征着两国休战为民。对于时力夫将话题岔开，东方伯然不置可否，道：“老哥，太子之死，十之八九不是鲜于皇室所为，这一点，圣上自然已经是心知肚明，需要老哥你出使黑元，是做给一些人看的。”

时力夫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了，承接着东方伯然的话道：“也是他自己心有不甘啊，嘿嘿！”

东方伯然道:“距离黑元上一次演武，已经过了六年，此次黑元演武在即，据报鲜于凯旋要亲自参阅。”

时力夫耸了耸肩道：“哦？鲜于凯旋那老家伙正好可以把老夫我砍了祭旗！”

东方伯然转过身，对时力夫道：“老哥，还请尽早出发，在通太与鲜于凯旋见面。”

时力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昂了昂头，语气不再严肃道：“这寒天大晚上的，你以为我一介老弱书生愿意跟你这小子站在城头上吹风啊！我已经传信到通太，明日出发，鲜于凯旋此时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以那老家伙的性子，我路上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时力夫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东方伯然：“我老婆在天兆，你见过她的。”

东方伯然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将东西收了起来，面容严肃，道：“时城主，为了两国百姓，还请万事小心！”

时力夫飒然转身，往城内走去，走出没几步，他停了下来，回头裂开嘴笑道：“若是在通太见着鲜于凯旋，我有七成把握活着回来，若是在通微见着他，那就剩五成把握；好死不死，这个时候你小子来了这里，老夫怕是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咯。”

说罢，时力夫又嘿嘿笑了几声，就继续转回头，迈开步子继续走。

东方伯然对着时力夫的背影，深深地行了一礼。时力夫道：“明天就不用来送我了。”

武将持戈定乾坤，书生执笔安天下。好一介书生！

……

东方沐雪打开心窍第二窍后，步入了知命一重天境界，且稳固的比常人更快，于是她比往常更加勤奋修炼。此夜，东方沐雪在后山练武。东方沐雪钟爱剑，她的气息在空中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平稳了许多，动作流畅轻盈，东方伯然教给她的这套剑法并非上乘，也不出名，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这套剑法是为父初入修道时修习的，剑招算不得高超，但是大招无巧，平凡的招式一样能击败对手。当年我用这套剑法配以万灵诀，还是击杀了黑元的一名巫魔。”

东方沐雪记住了这句话，心中对“大招无巧”的境界很是向往。此刻，她平稳凌空而立，运起万灵诀，玄力由内而外迸发，银剑白光泛起，周围的天地元气随着她的动作以一定的规律围绕着她，从其体窍进入到丹田，汇入心窍，输送到四肢百骸。

知命境界，不仅能更敏锐地洞察能量，还能感知到生灵散发出来的生命波动与能量。

伊晓之面带微笑，一身素衣淡雅大方，后山被她用金光封咒封锁，阻绝了一切的能量与动静外泄，此刻她正看着半空中的东方沐雪。东方沐雪身上散发着白光，犹如一轮皎洁的月亮，元气汇聚到其周身一尺处，缓缓有序从她的体窍进入到体内。知命境界对能量、玄力的控制有限，并未像归虚那般完美。元气汇聚而来的同时，空中的雪花也被吸了过来，一个圆形雪球透着白光，包裹住了东方沐雪。元气越来越浓郁，雪也越来越多，雪球变得厚实，白光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

然而，这奇异的景象并未持续太久，五个呼吸之后，雪球四周元气的流动忽地停滞，一切寂静了下来。伊晓之双目金芒一闪，收敛了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包裹着东方沐雪的雪球。

元气似乎遭受到了刺激，开始紊乱起来，山壁、树枝等地方上的雪簌簌滑落，这方天地，以东方沐雪为中心，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冲击而出。只是伊晓之附近三尺，无任何动静，就连她的衣服的衣角都未曾动过一份。她三心窍洞开，随即双袖挥动了一下，金光迅速散开，将这股波动限制在了后山范围内，同时，她面色一动。

一声断金裂石的呼啸声，一道凌厉的白色剑光，夹着玄力，从雪球迸发出来，雪球炸裂，雪块四下飞射，剑光劈在山体上。轰的一声，山体震动，雪大块大块落下，留下了一道一丈长一尺深的剑痕，这一切动静均被伊晓之用其力量封锁在了后山之内。东方沐雪身上白光消散，银剑尚有微弱的白光流转，她面色微红，轻轻喘着气，脸上的表清却是兴奋不已。

伊晓之点了点头，对东方沐雪招手，示意她下来。东方沐雪缓缓落在伊晓之面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语气中带着激动：“母亲，我已经彻底稳固了知命一重天！”

伊晓之对东方沐雪道：“你的修炼速度已经比常人超出了一大截，但是不能自满，你父亲当年这个境界的时候，可是已经能挥出四五道你这般的剑气呢！”

东方沐雪闻言双目泛光，心中对东方伯然的追崇更深：“母亲，雪儿知道了，日后我会更加……”

伊晓之忽地对着右前方的某棵树隔空拍出一掌，金光迸现，周围元气眨眼间汇聚到其手心处，金色掌印风驰电掣，似有风雷声，东方沐雪尚未反应过来，掌印就已经在轰在了那树上，地面为之一震，伊晓之左脚轻轻跺了一下，地面的震动立马平复，被她平复下来。与此同时，一声冷哼响起，黑光闪过，一道强悍凌厉的气息爆发，能量碰撞的轰鸣声炸响，轰的一声大树应声而倒，尘土飞扬，雪块四溅，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出。

东方沐雪大吃一惊，断没想到，家中后山竟然潜入了一名高手。此人身黑衣，只露出猩红的双目，似人非人。伊晓之将东方沐雪挡在身后，衣服微微泛动，自身与四周的能量契合，一股浩然威压弥漫了出来，此时的她，随时可以调动周围的元气与体内的元气呼应，攻击对方于无形。但是让伊晓之意外的是，对方此刻正将自己的能量融入了这方天地，与自己对抗。两大强者，任何一人都能在神羽横着走。东方沐雪满心震撼，她心生渺小之感，觉得自己彷佛是沧海一粟。

归虚！

伊晓之双目凌然，清冷道：“阁下潜入我东方世家，更是在此观看了如此之久，不给个说法吗！？”

黑衣人猩红双目看向东方沐雪，声音沙哑，没有一丝情感：“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伊晓之气机锁定了黑衣人，双手暗暗掐诀，道：“阁下究竟是何人，来此何为？！”

黑衣人气息紊乱，如野兽一般，狂野至极，瞬间就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东方沐雪头顶黑光一闪而过，一只被黑光裹着的大手抓向她脖子，巨大的威压，让她身僵直，无法动弹。

“哼！”

伊晓之冷哼，单手屈指成爪，爪心金光刺眼，凌厉至极，大手尚未抓住东方沐雪的头，就被伊晓之抓住，再难向前半分，黑衣人的身影也浮现出来，正死死盯着东方沐雪，他的手心黑光暴起，挣脱了伊晓之，双手搅动天地元气扑向伊晓之母子，力量巨大。庞杂的天地元气爆发，就像被扭成粗壮的麻绳，肆意乱舞抽打过来，刹那之间，雪崩石裂，山林狂风呼啸。若不是此处有禁制，早已惊动了其他人。黑衣人这般攻势，这暴烈的做法，就算是击倒伊晓之与东方沐雪，如此之近距离，其本人定然也会被波及，这近乎同归于尽，但他却毫不犹豫！

伊晓之面色如霜，在一瞬间，伊晓之与黑衣人之间出现一道金色弧形光幕，包裹着伊晓之与东方沐雪，暴乱的天地元气被挡住在外面。黑衣人的攻势狂乱如大潮，伊晓之的光罩稳固若山，在这能量狂潮中像是顽强的一叶舟，任你如何奔腾呼啸，就是不翻！伊晓之隔空对着黑衣人拍击，连拍十余掌，天地元气以光罩为中心，似乎受到了安抚，缓缓平静下来，能量麻绳被解开而后消散。黑衣人嘶吼，身上黑色气体暴涨，眨眼间铺开，天地变色。

伊晓之见状，惊怒不已，美眸含怒，冷喝问道：“黑气！你是黑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