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丞是倒头就睡,李松和牛柏都在后头呢,牛三本来打算亲自伺候他洗漱的,结果也没伺候上。
第二天一早,苏南丞才洗漱了。
就叫人出去买东西,就花他自己的银子。
买好了,亲自带着面巾送去那些养病的将士们帐篷里去。
这些得病的将士们昨日就知道是钦差到了,虽说不敢报什么指望,但是这位钦差竟然亲自看望他们,他们还是有些惶恐感动的。
“太医们年岁大了,都不是武官,走的慢些,不过一两日也到了。你们这些时候的任务就是吃好吃饱,好好养着。这病确实凶险,但是只要吃得好,就熬过去了。放心,过几日,说不定本官也与你们住一起了。”苏南丞和善道。
众人自然不信,病情轻一点的还与他说笑了几句呢。
终于等太医来了,几位太医已经颠簸的有点傻了,但是也没时间给他们休息,休息半日就算慈悲。
半日后,苏南丞直接召集众人,单刀直入说了种痘的方法。
本以为要费尽口舌叫大家相信,他也早就想好了,以身犯险。
但是没想到医正梅大人竟然道:“此方倒是神奇,只是这牛痘是何物?老夫倒是有个类似的方子。只是这痘要取的是出花的人身上的脓疱,做法倒是与大人说的类似。还请大人解惑。”
梅太医是个学术派,他一向是对新知识很推崇,从不会仗着自己不知道就一味的反驳别人。
他开口了,其他太医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也暂时没有说话。
“前些年,我随着工部的大人们南下去显州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沿街乞讨的老人,他将一本古籍卖给我换了钱。那古籍第一个方子就是这个。可惜,当年我遇上那一场大火,那古籍在大火中也付之一炬了。不过虽说古籍没有了,但是这个道理是通的。”
“天花中活下来的人,就是熬了过来。可是自由传染的天花不可控制,全是重症。那么如果咱们能叫人得了轻症呢?那就都能熬过去,并且此种病是得一次,就终身不染的。天长日久,岂非绝了病根?当然,这牛痘也不是万无一失,一百个人里,或许也会死一两个。”
“若能如此,死一两个算什么?”一位将军激动道。平时病死的一年也不止一两个啊。
“哎呀,怎么就烧了?那古籍只怕后头还有不少好东西啊。”刘太医道。
“天意吧。”苏南丞摇摇头:“我刚好就看见了这一个方子,偏巧如今就出了天花。只怕那位老者也不是凡人啊。”
如今的人还是很信这个的,常有什么大神仙之类的化作乞丐。
“如此说来,还要先找痘牛,须得看看那牛是否真的是与人的天花一样。”梅太医还是很严谨的。
“牛就在营地里,不过只有两头,梅太医尽管看吧。”费鸠道。
听着梅太医说的将人的脓疱给人种,他也就知道苏南丞这个法子不是乱来了。
“事不宜迟,这就去。”梅太医起身。
梅太医和几位太医花了半日的功夫确定这法子是可行的,当然冒险。他们打算用死囚先试试。
不过苏南丞自告奋勇:“如今时间紧迫,死囚自然可以用。但是我也得上。我是钦差,代表陛下来的,我有三品统领的官职在身,又是侯府子弟,如果我都敢做这个事,军营中的兄弟们才敢跟着做。”
“不行!万一出事了呢?”费鸠阻拦。
“将军,真要会出事,我也不会试。放心,不会的,将军信我。”苏南丞对他一笑:“如今咱们是抢时间,实在是不能等了。”
“太医分两波,一边种痘,一边给那些病了的开药。只是有一条,不能净饿,那古籍写明了,此种病人需要营养。一定要吃饱睡好才能康复。”
如今治病有个毛病,就是叫病人饿着,这样说是人干净了好得快。
可人病了本来就缺乏抵抗力,也得分什么病吧,一味饿着真是不行。
太医也应了。
费鸠如果拦不住苏南丞,那在场的人谁也拦不住了。
私底下,费鸠皱眉:“你别作死,年纪轻轻,真要是死了怎么办?”
“真不会死,不过有一条将军得应了我。”苏南丞坏笑。
“什么?”
“得叫将士们知道我是谁。”苏南丞笑着看他:“行不行?”
费鸠一巴掌盖在他头上:“混小子,既如此,我跟你一起吧。”
“别,你等几天,等我好了的。种痘不会死,但是会病,到时候咱俩一起病了还得了?等我好了你再种。”苏南丞道。
“也行,那就安排几个将军跟你一起。我也不知这样是对是错。”
“信我。”苏南丞看着他:“等咱们好了,好好喝一顿酒,自从你离京,我就没有安静的喝过酒了。”
“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没人叫你喝酒我怎么就不信呢?”费鸠挑眉。
“有,很多。但是不一样,我偶尔会去你府上坐坐。想着当初你舞剑我看着。那小院孤寂,但是也没太多心思。我如今面对的太多人,太多事。喝的酒也太复杂,滋味太多,酒味澹了。”
“仲伯说了,你照顾他们,常去。”费鸠摇摇头:“年纪轻轻,心思倒是多。等这事过了,咱们就喝一场。你没见过冬天的雄山关吧?下一场雪,那月亮就像是挂在头顶上。到时候咱们带着酒去喝个够。”
“好。”苏南丞深吸一口气起身:“现在,办事去。信我,这事能解决。”
“好了好了,信你,婆婆妈妈的。”虽然事情还没办,费鸠已经欣慰的笑了。
这几年,苏南丞虽然没在这里,但他的存在是无时无刻的。吃喝穿戴,费鸠总是能接到京城送来的。
他是将军,不缺钱,自然不缺这些。但是如果这是来自家人的呢?
他无妻无子,但是有这么一个臭小子,也觉得此生足矣了。
苍天待我,也算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