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一五一十的说了。
谢玄看着陈朝颜留下来的芙蓉出水团扇上的两颗玉珠,目光如浸过冰一般,偏偏出口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陈姑娘的话,都听到了?”
冯守道听得半明不白,却不敢多问。只恭敬道:“听到了。”
“那就去吧!”谢玄说。
冯守道斟酌片刻:“和王达有关系之人……”
谢玄看一眼他,而后看向文墨,“将陈姑娘写的那张纸递给冯大人。”
文墨应声将王达等人的关系图拿给了冯守道。
冯守道接过去才看两眼,就忍不住倒吸凉气,“王爷,这……”
谢玄笑两声,而后看着他:“有本王在这里给你兜着,你怕什么?”
他不是怕,而是想不明白,只是一个简单的周忠才的案子,怎么会查着查着,将整个郡守府和大半个卢阳郡的商贾都查出牵连来了?不怎么确定的又看两眼后,冯守道暗暗深呼两口气,而后迅速收起王达的人际关系图,揖手一礼后,快步离开了眭元堂。
谢玄看着他的背影,扣手轻敲了两下凭几,南岭闻声,立刻跟了上去。
“积善坊,可以消失了。”沉默少许,谢玄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刺目的阳光,淡声吩咐。
重楼、陵泉齐声应是,而后相继转身出门。
“你也去吧。”谢玄吩咐月见。
月见点头,但在临走之时,低声问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
谢玄转过身来,看向她:“那是她的选择。”
月见明了的点一点头,而后回了摘星楼。
起风了。
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气,不知从哪里飘来两团云,遮天蔽日的笼罩了整个卢阳郡。
雷声轰隆。
闪电霹雳。
眼见大雨将至,冯守道却顾不得分毫。
所有衙役倾巢而出,在将沈济民等人关进北牢后,又马不停蹄的朝着名单上的人家涌去!
哗啦啦的大雨,在冯守道带着衙役进入观音寺的瞬间,便落了下来。
王夫人看到冯守道,有一瞬间的慌乱。但随即,便镇定下来。扶着婆子的手起身,向着马守道揖过手后,强制从容的问道:“冯大人也是来求子的?”
冯守道抖一抖衣袖上的雨水,目光隐隐约约的从王家一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到王夫人身上,“王夫人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明了本官的来意。这里是观音寺,以免冲撞她老人家,就请王夫人与众位夫人、公子和小姐,随本官往郡守府走一趟吧。”
王夫人知道躲不过去了,心底隐隐一叹后,却还是不肯死心的说道:“敢问大人,可是我们老爷出什么事了?”
冯守道也一知半解,自然无法回答。好在他为官多年,应付这样的小场面,早已经不在话下。背负着手,逐渐凌厉地目光从王家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后,再次落回王夫人身上,似嘲似讽道:“出了什么事,王夫人去了郡守府,自然知晓。”
王夫人面色一沉,便想发作。王家发家至今,已经近二十年。这近二十年,尤其是近十年来,上至郡守,下至黎民百姓,哪个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若非晋王也在卢阳郡,他冯守道何来资格在她跟前放肆!
给他脸面,他不要,那就……王夫人松开婆子的手坐下来,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饮两口茶后,面色镇定从容道:“我们老爷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对卢阳郡的百姓也向爱护有加。冯大人不妨说说,究竟生了何事,竟让冯大人冒着这般大雨赶来观音寺对着我这个老太婆疾言厉色!”
冯守道笑了一下,“究竟生了何事,王夫人去了郡守府不就知道了?”
“郡守府自然要去。”王夫人寸步不让道,“我王家别的本事没有,在这卢阳郡的一亩三分地上,还算是有几分薄面。冯大人这般凭白无故的在我这个老太婆跟前吆五喝六,我总得去讨要一个说法!”
王夫人在说这些话时,全然忘记了王达在去津义县前对她的殷殷交代。旁边的两妾及几个子女,有心想提醒她。却又碍于冯守道的虎视眈眈,因而都不敢吱声。
冯守道抬手,制止住蠢蠢欲动的衙役后,看着王夫人问道:“王夫人确定不去郡守府?”
王夫人看一眼他身后和屋外的衙役,冷笑道:“怎么,冯大人还想用强的?”
“本官自然不想用强,”冯守道说道,“但王夫人若是不肯配合,本官说不得就只能用强了。”
王夫人拍着桌子道:“你敢!”
“看来王夫人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既然如此,那就……带走!”冯守道退后两步,沉声下令。
“我看谁……”
王夫人话还未完,几个衙役便上前将她粗鲁了拉了起来。
在王夫人大叫着要让王达将他们全都换掉的当头,摘星楼中。
陈朝颜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但从她的呼吸来看,她显然还没有睡着。
月见从眭元堂回来,看到她这模样,便想上前去宽慰,但被白芍拦住。朝她轻轻摇一摇头,又将她拉到屋外后,白芍道:“你去梨园,将陈公子接过来。”
月见往屋中看两眼后,转身去了梨园。
白芍则到书案边,快速写下一张安神静心的药方,而后交给了屋中伺候的婢女,让其去抓药。
过后,她又去到桌边,动作麻利的沏起了养神的茶。
茶刚沏好,半夏和子苓便带着两托盘甜食过来了。
在桌上一一摆好时,月见也将陈起阳带了过来。
陈起阳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再精养一段时日。过来的路上,他已经得过月见交代,因而进屋后,他便直奔床头而去,“姐。”
陈朝颜不太想睁眼,但忍了忍,还是睁开了。快速扫一眼忙碌的众人后,她的目光落回陈起阳身上。
陈起阳握住她的手,“姐,前几日你说要教我千字文,不会忘记了吧?”
陈朝颜看着他眼底的担忧,抬手揉一揉他的脑袋问道:“《声律启蒙》都会背会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