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地笑出声声来,“喜欢的不是牵牛花,那就是……”
“公子,贺大人带着酒席来了。”若兰看一眼距离曲宅不远的马车,平静提醒。
轻雪冷看她两眼。
若兰坦然以对。
谢玄咽下后半句话,看一眼急急往这边赶的几辆马车后,淡声吩咐:“本王累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带着夫人、女儿、作陪的几个下属与耆老和一堆歌舞名伶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贺云虎就又吃了个闭门羹。因为不知道谢玄什么时候不累,他还丝毫不敢离开。
这一等。
就等到了天黑。
吃过午饭,又洗漱完换过衣裳,且大睡了一觉起来的谢玄,这才让南岭到山脚将他给请了上来。
酒席自然是不能吃了。
贺云虎着急忙慌地让人到山脚收拾出一个四合院,又差人到来福酒楼将他们整个后厨的人带过来,让他们现煮。
谢玄看着他忙碌,并不阻止。
只在一道道菜端上来时,才由着侍书和文墨上前阻拦道:“我们公子不吃外食。”
“是微臣考虑不周,王爷身份尊贵,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些。”贺云虎堆着笑,快速赔完礼后,让人将酒席撤了下去。
原本在酒席上来后,他就要顺势将贺夫人和贺绮罗给招上来,明着给陈朝颜解闷,实则介绍给谢玄认识,现在他是不敢了。
在提出请歌舞名伶上场表演以助酒兴又被拒后,尽管再不愿意,贺云虎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提起曲家之事:“王爷前来东阴县,可是为曲家的旧案而来?”
谢玄微微掀眼,“为何这样说?”
见他终于接话,贺云虎在悄悄松气的同时,又暗叹一声果不其然。而后,迅速调整好情绪,越发恭谨道:“微臣早前在岭南道任官时,就已听过曲家的旧案。去年年初来东阴县后,也第一时间重查了此案。可惜事过多年,任微臣使尽手段,也未能查出什么新的线索来。上半年,东阴县风调雨顺百姓安康,县衙也难得遇上清闲日,微臣便又将曲家的案子翻找出来查了一回,但依旧无果。”
“前些时候,有幸听闻了陈姑娘断案的雷霆手段后,正有打算携案前去请教,便听闻了王爷往这方过来的消息。”
委婉说了自己的建树后,贺云虎稍稍停顿下来,见谢玄没有不耐烦,才又接着说道:“东阴县早些年在黔中道十三郡中,无论税收还是人丁,都是垫底的那一个。是曲老太爷养病期间,依旧不辞辛苦地奔走规划,才渐渐有了今日。曲老太爷原是工部水部员外郎,因身体有疾,才暂辞官身回地东阴县。原本在身子好后,他就该回京城官复原职,却不想病还没好,就发生了那两起案子……”
偏头看一眼往日灯火通明,而今只有零星只个光点的曲宅,贺云虎长呼两口气后,揖手道:“曲老太爷对东阴县的功劳有目共睹,微臣恳请王爷下令,让陈姑娘着手,重查此案!”
谢玄瞧着他,并不点破他往日里对曲安的种种苛刻,“贺大人也认为,曲文盛与曲启元父子的案子,另有玄机?”
贺云虎垂眸道:“微臣的确认为另有玄机。”
谢玄颇有兴致地说道:“说说看。”
“从案宗以及微臣重查此案时打探出来的情况看,曲文盛为人正直且乐善好施,家中仅一妻一妾,也和睦美好。虽有曲老太爷的声名在外,但他从未仗此与人为难。周家寡妇虽有几分姿色,但比之曲夫人却相差甚远。曲文盛没有理由舍明珠而夺鱼目,且为此犯下命案。”贺云虎显然是早有准备,“再说曲启元,其父曲文盛在出事前一年,他已经取得三甲第一百九十七名的好成绩。在曲文盛出事后,他也决心去卢阳郡接任录事参军事,绝不可能会在接任前一月上吊自尽,且还是挑在长泽山脉两山深谷那样隐秘的地方。”
谢玄点一点头,“听你说来,的确疑点颇多。只可惜证据确凿,想要翻案,恐怕不太容易。”
贺云虎顺势说道:“陈姑娘断案如神,定能还曲家一个清白!”
谢玄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问道:“案宗带来了?”
“带来了!”贺云虎自以为掩藏得极好的遮去眼中算计,向着一旁的县丞史丰道,“还不赶紧将案宗呈上来。”
史丰低眉垂眸揖手配合道:“案宗在、在小姐那里。”
“胡闹!”贺云虎低喝一句,又飞快瞧一眼谢玄后,快速朝外使唤道,“还不赶紧让小姐将案宗拿上来!”
谢玄端起酒杯,垂眸掩着嘲弄,依旧没有阻止。
须臾。
身着团花纹绿衫子、素罗帔子和折枝花纹红裙,梳着双髻,抹着芙蓉面,戴着银珠花树头钗与金镶珠宝项链的贺绮罗拿着案宗,娇娇柔柔的走了进来。含羞带怯的飞快瞧一眼谢玄后,才面含绯色的将案宗递前去,“爹,您要的案宗。”
贺云虎接过案宗,偷偷瞧两眼谢玄后,低喝道:“平日教你的规矩都忘了?怎么见着王爷,还不见礼?”
贺绮罗轻咬一下唇瓣,粉面羞红地走上前,轻揖双手道:“臣女见过王爷。”
谢玄掀眼,目色轻佻地打量着她。
贺绮罗咬着唇瓣,久不见他让她起身后,壮着胆子抬起双眼看过去。对上他目光的一瞬间,血色霎时染透脸颊,而后迅速低头,声音娇软得似能滴水般,轻唤道:“王爷。”
谢玄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好了,下去吧。”贺云虎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心中又颇有些忐忑。嘴里假意赶着人,眼睛却紧盯着他,想看他会不会留人。
贺绮罗不想走,双眼半痴迷半委屈地看着谢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