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水库蓄水量数值的那一刻,顾几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法拉卡大坝的官方额定蓄水总量是95亿立方米,可眼前的毫米波水位监测仪显示,库区实际容量已经超过103亿立方米,超标幅度接近10,属于严重超标。
坝体12道闸门全部放开,平均流量为在1243立方米/秒,而水雨情监测系统监测到的降水增加量在1365立方米/秒。
也就是说,即使热带风暴强降水不再增加,大坝都无法完成自我泄洪。
这才是顾几下定决心爆破坝体的真正原因!
“监测技术员!大坝结构监测、渗流量监测以及渗流压力监测数值哪去了!”
“我,我是技术员。”
顾几在控制室连喊了两声,才有一名穿着蓝色制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小跑过来。
或许是他也知道水库数值出了问题,慌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报告领导,法拉卡大坝建造的时间太早,1971年才完工,所以当时在兴建时均未安设测压管,只能通过水力学法,在渗流条件上做某些简化假设基础上,进行简单的计算分析。”
“那就是说,现在你们没办法精准推求出坝体浸润线?”
面对顾几的质问,技术员只是低着头,不肯回答。
法缇玛越听下去,这心也就越往下沉。
身为洪涝灾害专家,她对大坝安全信息方面也略懂一些,自然明白顾几询问“浸润线”是为了什么。
浸润线是水从土石坝迎水面,经过坝体向下游渗透所形成的自由水面和坝体横剖面的相交线,是大坝渗漏量计算及坝坡抗滑、抗震、抗渗能力复核的主要依据,浸润线每上升1米,可使坝体静力危险因数增加005,甚至更多。
在当前水库蓄水量严重超标的前提下,大坝安全监测中心却根本不知道浸润线的具体数值,就说明他们根本掌握不了坝体当前的安全性。
这是极度危险的。
因为大坝随时可能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溃堤,有可能是一个小时后,有可能是在施工队凿的某一个装药孔,还有可能是,下一秒!
顾几马上离开了监测室,找到了正在阻拦村民的马洛。
“马洛,你们技术侦查员的无人机还能起飞么?”
“外面这么大的雨,很难起飞,视线也严重受阻,几乎等同于盲操了!”
马洛指着玻璃外的一片汪洋,晃了晃脑袋,“现在只能想办法让直升机代替无人机,进行低空观察!”
“那就麻烦你的人了,务必让飞行员勘查一下坝体表面,是否有裂纹和渗水。”
“伱是说……上校!”
马洛也不是傻子,他立刻领悟到顾几话中的含义,急忙按下对讲耳机联系还在外面的斯瓦拉杰上校。
透过窗户口,顾几看到那两架米-17/171直升机正在沿着法拉卡大坝的坝体进行反复低空盘旋,并将巨大的探照灯打在上面。
连续观察了两圈后,对讲耳机传来回话。
马洛听了片刻,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
“维迪,河马4号的飞行员传来消息,雨势太大,视线不好,坝体上根本看不清有没有裂纹,但他们发现法拉卡大坝东侧,与山体相连的位置,有发生过小规模滑坡的痕迹。”
“我马上去看看!你们加快动作!”
“维迪,我跟你一起去!”
眼见情况危急,法缇玛也跟着顾几一起冲出了大坝指挥中心,两人沿着消防楼梯一路旋转跑到坝体顶部。
这是一条近4米宽的狭窄土石路,因为热带风暴的缘故,两侧通往山体公路的路口全部都被邦交通厅下令封闭,顾几刚站到上面,迎面就吹来一阵狂风,差点儿把他刮了个踉跄。
“小心大风!”
他提醒了一句法缇玛,后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西侧的水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大水库,已经淹到了坝体下不到两米的位置,暴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将水面搅动得波涛汹涌,怒浪涛天。
两人小心翼翼来到大坝东侧,洪峰在狂风的推动下,一浪一浪地冲向围堰和混凝土高墙的连结口,顾几打开强光手电,扫向刚刚马洛所说的位置,坝体内部连接处果然有山体滑坡的痕迹,随着洪浪拍打,还喷射着泥浆一般的黄水。
法缇玛直勾勾地看着塌陷处,脸色一白,鬓角处流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维,维迪,坝山连接点已经出了损坏,这座大坝随时都可能会塌陷!”
“我知道。”
顾几眼角抽搐,也有些头皮发麻,没想到事情真到了最坏的一步,现在他们就等于脚踩在一颗不定时地雷上,永远不知道下一秒是否爆炸。
最重要的是,这一炸,至少要死数百人!!
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备用方案、备用方案……”
他强压下心底的寒意,抿着嘴唇反复呢喃着,脑海中快速闪过诸多暴雨洪水灾害处理方案。
得益于天灾系统一直以来的投入,以及顾几在反应、危机处理思维上的强化,几个呼吸间,他脑海中就有了主意,目光一凛,“法缇玛,马上给那个邦首席秘书打电话,让他告诉防暴部队,尽快疏散附近所有村民!快!”
“啊,好!”
法缇玛慌张地从兜里掏出手机,而顾几说完这句后,就转身原路返回。
他马不停蹄地跑回控制中心。
“马洛,法拉卡大坝坝体已经出现破损,随时都有可能塌陷,爆炸计划取消,马上让直升机送我们去加尔各答!!”
“什么!?”
马洛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可长期军事训练让他气息陡沉,果断按下对讲按钮下令“a、b组士兵听令,终止行动,马上将设备和炸药运回车上,快!上校……”
趁着他上报斯瓦拉杰上校的功夫,顾几则又跑向山下。
而坝体内捣乱的村民们则是一个个不明所以,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有一些耳朵尖的人,听到了“大坝塌陷”这几个字,脸色阴晴不定,明显有些慌张。
山底下的村民,也跟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