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的腔调,洋场里的朋友总是爱仿。
逢萧玉起先不懂,总觉这些没吴侬软语好使,现下,倒是懂了这几分腔调的好。
火统、玫瑰,和橘黄电灯——
可不就是好嘛。
柔荑搭在男人腕骨,一柄黑黢黢的枪口顶在面前,抵着细眉,用力之大,皮肉里都显了红。
她眉眼弯弯,轻声细语:“尉提督,今夜是有人喊我来的。”
小拇指屈起,一弯,又碰,含蓄羞怯里,又带着女人妩媚的风情。
勾心挠肺的本事,逢萧玉学得了不少。
“我不碰风月场的女人。”尉和玉说。
逢萧玉抿唇,‘真情流露’一点委屈,“尉提督,要是你没碰我的话,回海上月后,他们就会把我打死的。”
这是真话,也是假话。
海上月明面上,是歌厅。实际上,却是给那些非富即贵的人送‘姨太太’,以此周旋,平衡势力,从权柄纷争中活下来。
逢萧玉没在刚登台之初,被送出去,把初夜留到现在,已经是种幸运。
但她却没有下种幸运——
沈嘉实已经点名要先‘享用’,再把她送去达官贵人的宴会,物尽其用。
这种活法,还不如死了。
或许她还可以赌一赌,攀十夫长和玉这条大船,脱离沈嘉实。
眼底闪过一丝坚决,细长眉梢风情弥漫,逢萧玉低着身,去扯男人上衣。
欲拒还迎的腔调里,拿捏着柔弱:“要是我骗您,您大可以把我杀了。”
末了,她蓄意碰了碰男人手背,说:“我只是想自己选择一个初夜的对象,尉提督你看,我们的名字都那么巧,带个玉字……”
事实上,‘逢萧玉’这个名字还是沈嘉实给她取的。
虽然用着别扭,但她还是坚持用了下来,毕竟比那些小花、狗蛋好听多了。
尉和玉眼神淡淡,“我还不想脏了我的手。”
逢萧玉长得艳,笑起来,更是惊心动魄的秾丽。
文墨水画里,最浓的一笔,必然归属她无疑,更别提,当下还有着几分含苞待放的青涩娇嫩。
尉和玉眼底暗潮汹涌,偏偏,逢萧玉读不懂般。
缠着他,勾着他。
圆润耳垂通红,松垮发缕衬在柔软绸间,她似怯软声:“要是尉提督想先检查,不用亲自动手,那个也行。”
目光隐晦又直白,看着矛盾至极。
尉和玉沿着她看得方向过去,是他垂在身侧的手,和枪。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懂了逢萧玉的心思。
男人玩得开,不过,也仅限于良家女。
风月场上的,他向来嫌脏。
以至于,尺度不大开,又收得拘束,平常一点花,都能要半条命,逢萧玉这类又艳又干净的女人刚好符合她的需求。
尉和玉难得点了头,“那我勉为其难看看,要是不是——”
逢萧玉弯眉,唇上一声‘砰——’。
不言而喻。
-
一夜辗转,敲门声渐大。
尖锐,抨击,又带着一点焦急的询问。
尉和玉披上淡灰色羊皮大衣,垂眼观她,人尚在睡梦襁褓中。
敛眉一二,尉和玉难得削去戾气,让她多睡会。
旋身,一人去开门。
来者,是尉和玉的好友——宗文成。
他满脸焦灼,探头往后看,削瘦微弯,打断他的去路。
尉和玉声线沙哑:“看什么?”
宗文成挠了头发,紧声:“昨夜那个,你睡了没?”
尉和玉扬眉,一方手帕擦着指间无名液体,反问:“你觉得呢?”
这态度,宗文成虽纳闷,也没想太多。
毕竟,尉和玉向来不睡风月女,昨天要不是他带着,他也不会去万城的风月所。
宗文成下意识道:“睡不睡倒没事,不过,听说她是沈嘉实的小雀,沾手麻烦。”
“文成,帮我转告沈先生一句——”尉和玉掀眼看过去,冷硬腔调不容拒绝:“他的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