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高师盛醒来后,稍稍饮过茶汤解去昨夜的宿醉的酒气,顿觉神清气爽,收敛因酒醉而散发的真实心际,又复还本来模样。
果然如妻子所料那般,自家岳丈和妻弟又是彻夜未归,不知又将歇在那家权门家中,索性也是早就习以为常。
起来之后将随行诸人叫至身边,交代两句,吩咐到“我今日还有旁事要做,尔等便留在公馆内,将车中财货卸下后,自去习射演武,不得随意外出,更不许在里坊内惹是生非。我至多晚间就会回来。”
此行带回的财货,倒是有大半是要赠给岳丈,剩下的则是请他代为转增给骏府的权门和公卿,以为夏冰、冬炭的两敬礼金,城内权势委实太多,一家一家的拜访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若只去几家,传扬出去,难保不会有人心中觉得高师盛轻慢自家的门迹,索性就干脆谁家也不登门。
剩下的还有不少,则是替平山党的武士寻求个名正言顺的出身,从骏府的正役录书中名正言顺的拿到一份钱饷。
高师盛被表举为检非违使,按照惯例就可自行任用‘放免差’、‘火长’以及‘案主’等属吏,这些职位在平安朝时都属於最低层,而今朝廷衰败如斯,今川家借用朝廷官途不过是为了明辨职权,都是些虚衔,只有定额内的那些人手,才能够拿到类比旗本的扶持米和甲杖武备,剩下的全靠要检非违使自费。
现在平山党内也只有北庄盛忠、大井盛朝、长谷川隼人三个有宛行,其中后两人还是先前家中便有的田产。
平山党徒众三百余人,地头武士亦有四十六名,那两千一百石高,自然不可能都分赐下去,或者说即便分赐下去也是不足够这些人来瓜分的,更何况本家那边少数也要过来二十名族人投奔,不能厚此薄彼,更不可因亲眷之故,就无功受禄。
全靠庄园供养也不现实,更何况平山庄新建立,想要能够收获粮秣最早也得今年秋收。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挂上一个骏府的差事,拿着骏府的俸禄养家,这也是新结党的武士团惯用的手段,骏府亦是知晓这些武士团的艰难,为了维持这些武士的生活,同时减少宛行下赐。
通常都是给他们准允他们自行开垦限定数额的名田,然后挂名役事,从骏府内可以领取最多三年的俸禄和扶持米。
高师盛如此做,并非是在以权谋私,最多只能说是钻了骏府法度的空子,高氏朋党遍布骏府,这些事情虽说请本家出面打个招呼就能够做到。
况且这些钱转转手,小半都还是落到岳丈姊小路公常的夹袋里,有这些钱财傍身,想来一年半载内,姊小路家倒是不虞囊中羞涩,妻子随自己归返乡里也可略略安心。
按照惯例走骏府公卿的门路,避免落下旁人的口实,遭到横加指责,同时最主要的是将平山庄下一任的保司的人手给定下来。
平山乡是他的起家所在,平山党的足轻多是乡里百姓,高师盛早就将之视作私领,自然要用权势给与荫庇,为他们免除诸多骏府的苛捐杂税,岂容他人擅入领内。
选定保司是长田盛氏、而后在由其任用北庄盛忠为付盗,替自己看住后路,再派给数十名足轻在乡驻守,三沢聚内多是三河流民,再加上长田氏这个豪商大姓的族人徒附,基本便占了乡里半数的丁口,足可以继续慑服住滨名、石松、大井等豪族,使其屈膝臣从。
他这次出门拜会父母,只准备带上北庄盛忠、大井盛朝二人,以及几名姊小路家的仆役充当随从。
北庄盛忠熟悉道路,兼作护卫;大井盛朝通文化,姿容也甚是貌美,随行身侧,不会让馆内的家老觉得有失颜面。
三人换了乌帽黑狩,各携太刀,就连相貌最为普通的北庄盛忠这会儿看上去也是有几分英气勃勃的模样。
北庄盛忠骑马随行,高师盛乘车,大井盛朝担任驭者,几名仆役步行在后,从羽林坊的正门出去后,绕过几条街,混入人流中,去往高阶馆拜望父母。
若非昨夜受今川氏真宴饮,为他接风洗尘,晚间就该带人过来问安。虽然如此,昨夜还是打发了一名姊小路家的仆役通禀原由,今天更是早早便起,只是不巧父亲高师平前往今川馆御殿参加评定会议去了。
事情如所料不差的话,还是今川氏真昨晚巷中问对,关於是否要为公方组建的,不知是第几次针对三好家的包围网,提供支持之事。
不见面也好,父子二人的关系本就很冷淡,即便碰面多半也要闹得不欢而散,只是吩咐仆役将携带的诸多礼物拿进馆内。
母亲出云局在家中念佛,听闻儿子前来,急忙让人将之召来面前问话。
高阶馆比之姊小路馆的风雅尚玄大为不同,沿途甚少有箱庭山水,少数几座莲花池,也是挖的又大又深,若不是种着莲藕,几乎能够让人以为是储水池,院中最多植木就是大片的竹林,正值早春,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禅宗意味。
高师盛带领两名随从在廊下,规规矩矩地叩拜问安后,才脱去鞋履,手中托着一个镶金嵌玉的木匣,恭敬的献给自家母亲,口中说道“盛知晓母亲善念佛经,故而从信浓国安云郡国分寺中,请出一枚高僧舍利,带回家中献於母亲大人,来略表孝心。”
这枚高僧坐化后的舍利,乃是出自安云寺中的镇寺之宝,算是今川军掳掠得最为值钱的佛宝法器,安云寺能香火鼎盛不衰,靠的就是这枚舍利子。
出云局虽年有四旬,相貌温婉,看得出年轻时位难得的美人,招手将长子唤至近前,说道“多少珍贵佛宝,都也比不上我儿能够安康归来,至于这枚舍利子,我当会送去善德寺,让玄惠为你祈求神佛善报,家中一切可都安好?”
。
无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