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娘休夫,成为沽上尽人皆知的大事件。
已经过去好几天,街头巷尾依然疯狂议论此事。有些妇人有样学样,鲁大人连审了好几起休夫案,深感妇女同志们对翻身的渴望。
鲁大人干脆制定了细则,虽看起来没那么完善,却让整个沽上重新看待男子与女子的婚后关系。在之后的很多年,这套章程逐渐细化,日趋完备,成为后来大熹婚姻法制的蓝本。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辛茂林挨了一百多板子,抬回去时气若游丝。这边刚进家门,衙门派来估算财产的人到了,辛茂林要拿出一半身家赔给李芸娘。
房子是杜家给的,杜婉的嫁妆也不敢动。辛茂林只好将铺子呀,囤货呀,卖的卖换的换,好不容易才凑足银票。
他名声臭了,商盟的人根本不念旧事情谊,趁他病要他命,将价格压得极低,气得辛茂林差点儿直接见祖宗。
至于杜婉,原本是吃穿不愁的商人妇,一夕之间变成别人口中的恶毒贱人,不敢出门也不敢见人。她仰仗娘家抢来的大妇身份,此时也仿佛成了笑话。
杜婉可以在风光时得意,却不能忍受低谷时的人言。于是听了杜家人的撺掇,将一切责任推给辛茂林。杜家是地头蛇,辛茂林哪里敢惹,只好灰溜溜签了和离书。
这样一来,二进院的房子被杜家收回,杜婉再把嫁妆拿走,辛茂林兜里也不剩啥了。
杜家最后的仁慈,是给辛茂林请了最好的大夫,尽管大夫医术超群,但辛某还是瘸了一条腿。伤好之后杜家就来撵他,辛茂林如同丧家之犬,连夜坐船去了别处。
杜家人劝杜婉将孩子打掉,她不肯,非要将孩子生下来。整日胡言乱语,说这孩子是仙童,万万不可亵渎,以后家都要跟着他享福的……
听说她给李琢尘在京中的道观写过信,收信人是胡夫人,却如石沉大海。某一天,杜家的堂妹问她,“那胡夫人何许人也?”
杜婉语气中颇有些自得,“她是琢尘道长的徒弟,我的每件事她都如同亲见,神着呢。”
“胡夫人叫什么?”
“那天她只说——盈盈一水间,天心月自圆。姐姐我愚钝,至今没猜出来。”
杜堂妹蹙着眉,反复念了两三遍,惊道:“姐姐,左边是水,右边是心,可不就是个‘沁’字?她又姓胡,岂不就是‘胡沁’?!怪不得无人回信,姐姐,你被她忽悠了!”
杜婉愣住,半晌说不出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她图什么?”
杜堂妹想了想,问道:“那天她可曾带走什么?”
杜婉一拍大腿,“她带走了辛铁蛋!他们刚走衙门就来人,可见不是巧合!”
虽然发觉上的,可这时候,肚子里的崽儿月份已经大了,只能硬着头皮生下来……
辛茂林和杜婉如何,李芸娘才不去想。她觉得章碧螺说得对,这口气不能忍!
最开始决定告辛茂林,是因为想抢回铁蛋。
可是后来,芸娘不愿让孩子亲眼瞧见父母对薄公庭,想先将孩子领出来,章碧螺靠忽悠帮她办成了。
李芸娘站在信安侯府的回廊下,看着几个孩子在园子里疯跑,思及章碧螺的姐妹情谊,感动得无以复加。
“三娘,”李芸娘道:“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
章碧螺吓了一跳,“你可别,你要是当牛,还得嫌别的牛长得不好看;你要是做马,还得嫌别的马跑得慢!你快饶了我那些牛和马吧!”
李芸娘噗嗤笑了,“你怎么这么烦人。”
两人说笑了,芸娘突然想起件事儿,“我打算给铁蛋改个名,跟我姓李,不姓那混蛋的姓。以后我自立门户,不靠别人也能过得很好。”
章碧螺笑道:“李芸娘,你真是个经济独立,思想独立,主宰自己命运的新女性!”
“得了吧,”李芸娘嗔她一眼,“别拿我打趣,我在你这儿叨扰了几日,今儿就打算去看房子,再看看有什么营生可做。”
章碧螺微微一笑,“李芸娘,你面前有一条粗粗的大腿,你抱是不抱?”
“你腿不粗。”
“……”章碧螺气得吼,“我说的是引申义,懂不懂?”
李芸娘茫然点点头,“要不你换个说法?”
“我有资源你用不用?有现成的生意你要不要一起?白手起家太费事儿,跟着我喝肉吃汤来不来?”
李芸娘小声提醒,“吃肉喝汤,你说反了。”
见章碧螺又要瞪眼,李芸娘哈哈笑道:“你说攀高枝我不就懂了?非要用你那小细腿儿在我这儿耀武扬威。”
章碧螺气道:“连营,去备马车,夫人我今天要带我闺蜜见识见识,我这腿倒底有多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