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放我走?”梁氏瞪大了眼。
秦流西反问:“怎么,不放你,难道还留你吃晚膳不成?”
“不是,你明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你也放我?”梁氏抿着唇道:“那叫城阳的道长说了,诛邪卫道,你不是道家的么?”
“你看我像是个愿意不收银子就白干事的好人?没有好处,我白瞎这个功夫去忙活,是嫌床不够软,饭不够香咋的?”秦流西哼笑:“既无人出银子请我出手,我闲着做点什么不好?”
梁氏听出了那弦外之音,匍匐在地,向她一拜。
“民妇多谢大师慈悲。”
“我不慈悲,我就是市侩和实在,所以这顶高帽你不必替我戴着。我不与你计较闯入这个院子的事,且消失吧。”秦流西抬头看天:“月黑风高杀人夜,真是好个良辰,这城阳真人也不知几时能自证非小贼这个冤名。”
梁氏眼神一闪。
秦流西这话无非是在提醒她,城阳真人一旦自证清白了,必然会回到贾狗那边对付她。
她的时间不多了。
梁氏再次向秦流西一拜:“大师恩德无以为报,来生必做牛做马报答大师。”
咻。
梁氏消失了。
她一走,滕天翰马上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同,没那么阴冷了,再联想到秦流西的话,眼神锐利。
“那妇人的冤魂走了?是去报复那贾家公子。”
秦流西嘴角含笑:“大人若是心怀黎民,动作就得快些,或是把那城阳真人给放了,好让他去拯救苍生。不然明日,这城中百姓怕是会多一桩谈资,贾家独子惨死,为冤魂索命。”
滕天翰脸色一变:“你不阻拦!”
“我凭什么阻拦?”秦流西神色冷漠。
滕天翰被问住了。
“她有句话说得对的,这天对我不公,人间无人为我讨回公道,那只能自己来。”秦流西看着他,道:“大人,官护不了她,救不了她,那她只能自救。”
滕天翰浑身一震。
“还有那姓贾的,大人是觉得,他罪不至死么?如果不是,既然都要死,死在谁手上,有何不同?”秦流西淡淡地道:“大人莫不是认为我出身道门,当真就如那城阳真人所言,诛邪正道,驱一切邪魔妖道?如果是这样,那大人看错了,我这人,没有那么高尚。”
滕天翰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大人或许说,这是冤案,理应以大灃律法来定判贾狗的罪。可有时候,苦主更需要平这个怨,否则,他们怨气不息,死了也无法投胎。大人,做人难,做怨鬼也不容易。在大人眼里的正义公道是由大灃律法来定,而在我眼里,正义公道,就是善有善果,恶有恶报。”秦流西抬头看着他:“大人与我可能观念不同,不过有一点我还得说,观念再不同,昭昭还是得入我门下的。”
滕天翰:“!”
这人怎么这样。
秦流西低头看着滕昭,揉了揉他的头:“放心,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们再不和,当我徒弟你是跑不了的。”
滕昭转身回房。
秦流西笑了笑,对滕天翰挥了挥爪子,跟了上去,她得给小徒弟洗洗脑,不是,灌输一下正确的观念。
一进门,秦流西就踢掉鞋子,盘腿上了罗汉床,问:“刚才我和你爹的话可听得明白?”
滕昭没说话,只是盯着她踢掉的鞋子,一东一西,还反着。
他很不自在,也不舒服。
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不一会,又看了过去,最终下榻,把鞋子捡回来,摆在罗汉床前,一下榻就能套上的位置,整整齐齐的。
秦流西见了,眼睛一弯,再次敲了敲桌面:“听得懂么?”
滕昭看着她,半晌才缓缓点头,摆弄棋子。
“你怎么看的?”秦流西好奇,执了黑子,开始和他对弈。
她一执黑,滕昭就坐直了身子,拿了白子,声音薄凉如水:“报仇雪恨。”
秦流西道:“玄门道人,以诛邪正道为己任,按着城阳真人的话,梁氏是已死的人,成了鬼,她如今要作乱害人,作为玄门中修行的道人,理应拨乱反正,诛邪镇妖,才是正道。”
滕昭抬眼:“你不是,你没有。”她还放过了那个鬼。
秦流西缓缓一笑:“因为在我的眼中,生者和死人,并无差别,谁说一定是生者为重为大呢?作恶之人,自然被人恶之。有些恶人,所行堪比恶鬼,这样的人,不可救,因为救他一人,会死更多像梁氏母女那样的苦命人。所以不管梁氏是鬼是人,她在我眼中,只是一个苦命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很公平。既公平,我就不插手,管他去死。”
滕昭:“……”
他下了一子:“所以道到底是什么呢?”
秦流西飞快地落了一黑子,道:“《道德经》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你的看法。”滕昭显然对这文绉绉的不满,只瞪着她,他只看她的想法。
秦流西伸出两只手叉着下巴,道:“我的看法么,道就是我以为的道。”
“你的?”
秦流西点点头:“我的道就是,当忍则忍,不能忍就干!当苟就苟,不能苟也干!当善行善,世人逼我恶那我就为恶!”
轰隆,轰隆。
天空忽然响了两声闷雷。
论如何带歪一个小孩,这逆徒是渗析此道的。
滕昭尚在愕然中,被惊雷吓了一跳,看向窗外,要下雨么?
秦流西讪讪的,敲了敲桌子,道:“这只是我的道,你的道是什么,等你修道之后,问你的心。”
滕昭抿了抿唇:“道要怎么修?”
“择善而从,博学于文,并约之以礼,此为修身。”秦流西看着他,道:“而行善积德即在修道,你所行的善,都会化为功德回馈于你。诚如我和你爹说的,善有善果,恶有恶报,你记得了。”
滕昭歪着头深思。
秦流西又说一句:“今晚我所说的都是理论上的道论,至于实际上的,你跟着为师久了便知。”
后来滕昭明白了,她实际上的道,就是双重标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