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与阮氏三兄弟出了石碣村,便尽取小路而行,直走了一夜,便远远瞧见了那东溪村。
村头处,只见着有两尊大汉早便候在此处,为首的那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两条臂膀浑似铁打铜铸,站立如铁塔一般,剑眉星目,颌下续着一圈络腮胡,便是此间东溪村的保正,闻名江湖的托塔天王——晁盖。
另一人一头赤发,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戳黑黄毛,身高七尺,猿臂狼腰,乃是前日投庄的赤发鬼——刘唐。
二人远远的瞧见吴用领着三阮而来,便快步上前相迎,那晁盖于三阮面前站定,直一脸喜笑颜开的拱手说道。
“晁某久闻石碣村阮氏三雄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也。”
阮氏三兄弟见状,哪会托大,直朝着晁盖推金山、倒玉柱的拜道,便听阮小二开口道:“晁天王的大名我三兄弟才是如雷贯耳,今蒙天王不弃,看得起我兄弟三人,必当义气相报。”
晁盖忙拉着三阮起身,直说道:“往后都是自家兄弟,三位兄弟切勿多礼。”
说完,便又引着三阮与刘唐见礼,吴用见众人只顾见礼,便朝着晁盖开口道:“保正,此间不是说话之地,还是入庄再叙话吧。”
晁盖闻言点了点头,引着众人入庄,进了庄,晁盖便吩咐庄客杀猪宰羊,准备宴席,到得后堂,六人分宾主坐定。
众人寒暄叙话了半晌,吴用朝晁盖使了个眼色,晁盖会意道:“今蒙吴学究、阮氏三雄、刘唐兄弟信任,愿助晁盖做成此番大事,晁盖在此谢过诸位了。”
晁盖话音落下,只见阮小五跳将起来,直拱手说道:“晁盖哥哥却莫说这般见外的话,你是江湖上遮奢的好汉,此番看得起我兄弟三人,便是舍了这条命帮你,我三兄弟自是肝脑涂地,绝无二话。”
“晁盖哥哥,只五哥说的,便是某兄弟三人的心声,晁盖哥哥只管拿出个章程,我兄弟三人一定照办。”阮小二也是出言道。
“却是这般,今日咱几人聚在一处,便是以晁盖哥哥为主,晁盖哥哥您只管发话,某刘唐刀山火海自是相陪。”那赤发鬼刘唐亦是附和道。
一旁的吴用听得几人这般言语,心下道:这几人都是豪爽重诺的好汉,只如今所谋之事重大,不得有一丝的风险,却还需再加一道保险才行。
只见吴用摇着手中的羽扇,朝着晁盖说道:“保正,我看在座各位都是意气相投的好汉,不如咱今日也效仿一般瓦岗寨的英雄,来个歃血为盟,义结金兰如何?”
闻得此话,晁盖还未开口,只见阮小七‘噌’的一下站起来,直激动道:“教授这几句话,却是说到小七心坎里去了,诸位哥哥若不嫌弃,便认下小七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如何?”
“只哪个会嫌弃于你,某刘唐只见小七兄弟是个快直心肠,心里直欢喜认你当兄弟。”刘唐闻言直拉着阮小七的手,一脸笑意的说道。
晁盖见着众人兴致高涨,直拍案起身,义薄云天的说道:“好,学究此言却是正挠到了晁盖的痒处,蒙诸位兄弟看重,今日咱们六人便在此义结金兰,共谋大事。”
当下晁盖便吩咐庄客在后院摆上香案红烛,取来纸钱,又杀了雄鸡,供上猪羊,六人便在后院中并排站列,饮了血酒,个个起誓道。
“那梁中书在大名府搜刮民脂民膏,诈得十万贯生辰纲送与东京为奸相蔡京庆生,今我六人在此歃血为盟,义结金兰,取这不义之财,但有私意者,天地诛灭,神阴鉴察。”
誓言许下,只见那纸钱化作青烟,飘向天气,此时红日高照,晴空万里。六人回神,彼此对视一番,俱是哈哈大笑起来。
后堂以备好宴席,晁盖邀着众人入席吃酒,六人饮酒吃肉,一片欢声笑语,只吃到一般时,便有一庄客慌里慌张的冲进堂内,急道。
“保正,方才庄门前来了个道人化粮,小人与了他三五升米,那道人不受,小人想他是嫌少,又与了他一斗,还是不受,只说要见保正;小人心知保正正有贵客招待,便让他改日再来,哪知那道人便要强闯,当下以将十来个庄客打倒在地了。”
晁盖听得此言,心下吃了一惊,慌忙起身道:“众位弟兄少坐,晁盖自去看一看。”
刘唐与三阮闻言,也要起身同去,便见吴用摆了摆手,出言阻止道:“几位兄弟安坐,那道人来路不阴,还不知他路数,便由保正前去应付便可。”
晁盖朝着吴用点了点头,便转出后堂,出了客厅,快步走到庄门前,只见一身长八尺,道貌堂堂的道人,正出手与数十个庄客厮斗。
那道人生得一双杏子眼,八字眉,四方口,一部落腮胡,头绾两枚鬅松双丫髻,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背着一柄松纹古铜剑,手里攥着把鳖壳扇子。
晁盖入得场中,自那道人手下救得几名庄客,面露郁色的说道:“你这道人来寻晁盖,无非是投斋化缘,既已与了你粮米,何故还要出手伤人?”
那道人看着晁盖,只哈哈大笑道:“阁下便是晁保正吧,贫道不为酒食钱米而来,只有一滔天富贵,要送与保正。”
晁盖听得他言语,心中却是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前日那郓城县的都头雷横押着刘唐入庄时,便说过现今州府各处都在通缉一名道人,自己那在县衙当押司的朋友,亦是说起过这道人四处蛊惑英雄好汉,要取那生辰纲,只如今自己刚好要取,何不拉他入伙。
晁盖挥了挥手让庄客退去,待周围无人时,便开口道:“道长不为酒食钱米,为的是梁中书送与蔡京的十万贯生辰纲吧,只道长便是那州府通缉的入云龙公孙胜吧?”
见身份被戳穿,公孙胜面色一僵,便故作镇定的从袖中摸着一张黄符,猛地朝晁盖眼前一挥,便见那黄符烧出一阵浓密的白烟,公孙胜夺路便逃。
方跑了十几步远,便见着去路已被封死,一秀才模样的汉子并四名手持朴刀的大汉,把住了各条路径。
这五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后堂吃酒的吴用、刘唐与阮氏三兄弟五人,方才在厅内,吴用便透过窗户缝隙,瞧清楚了道人模样,再联想起之前宋押司与雷都头说的事情,便猜到道人的身份,当下便朝着刘唐与三阮说将一番,五人便从后院绕了一圈,堵在此处。
公孙胜见去路已绝,后路又有晁盖赶来,心中虽是烦躁,却也并不惧怕,只心下想道:前番下山时,某便与师叔去了书信,如今他在那独龙岗泰山君手下做事,地位颇高,若稍后这几人真要捉了自己去见官,某便报出那泰山君名号,料想这厮们也不敢拿我怎样。
只见公孙胜朝着身后的晁盖幽幽的说道:“晁保正可是要拿了贫道,去那州府衙门领赏?”
公孙胜话音落下,便听得晁盖爽朗一笑,只说道:“放着十万贯不要,晁某却是贪那点赏钱作甚。”
公孙胜被晁盖之言说的一愣,便见着吴用施施然走上前来,只对着公孙胜道:“道长,我等六人却不是要拿你见官,只你要取那生辰纲,我等也要取,何不凑成一块。”
公孙胜闻得此言,稍作沉吟,便一脸笑意道:“这位秀才便是智多星吴学究吧,方才不知几位也是志同道合的好汉,贫道却是险些错过了。”
“某前夜梦见北斗七星,直坠在我屋脊上。斗柄上另有一颗小星,化道白光去了。我想星照本家,安得不利?方才我兄弟六人结拜,某便觉得心中空着一处,如今道长来了,却不正是补全了。”
晁盖闻言亦是笑道,说完便领着几人再度入庄,招呼着庄客重新置办了酒席,公孙胜是个心思活络之人,当即道:“如今我等七人聚义,便当有个主次,请晁保正坐首位,我等众人居下而坐。”
“道长所言甚是,便请保正先坐。”吴用点了点头,亦是出言附和道。
晁盖推脱一番,便坐了首位,余下六人又是一番谦让,便才定下坐席,吴用坐了第二位,公孙胜坐了第三位,刘唐坐了第四位,阮小二坐了第五位,阮小五坐第六位,阮小七坐第七位。
酒肉上桌,七人饮酌一番后,公孙胜再一次幽幽的开口道:“保正方才所言的梦境,颇为不凡,贫道推算了一番,此次如要成事,怕还应在那颗化作白光的小星上。”
晁盖闻言,陷入沉思,眉头微微皱起,半响后眼前一亮,只朝着吴用道:“学究,前日你与我说的那生辰纲押运路线,却是要经过哪些地方?”
“那梁中书去年已失过一次生辰纲,此番必不会再大张旗鼓的行事,十有八九会派武艺高强之人,押送着那生辰纲取小路而行,只不管他是走大路还是小路,都会经过黄泥冈,依小生看来,成事就在此处。”吴用沉声应道。
晁盖猛地拍了拍大腿,只叫道:“却不是叫晁盖梦境齐活了,那黄泥冈东十里路有个安乐村,住着一闲汉,唤做白日鼠——白胜,那人曾经走投无路,某也支助过他,是个心思机警之人。”
公孙胜闻言,笑道:“白日鼠、白胜、白光,却不正应在此人身上。”
众人闻言,俱是哈哈大笑,笑过后继续吃酒,席间七人又商议了具体行事方案与时机,酒席散去,当夜七人便都在晁盖庄上歇息。
待得第二日,三阮便返回石碣村,吴用亦是回家教书,公孙胜与刘唐留在了晁盖庄上,七人昨夜聚义后,便只等那生辰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