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火把连绵,如血染就的夜空下,响彻着金戈铁马之音,鸾铃响处,杨志手执子午枪跃马入阵,横枪在手,拍马来战苏定。
双马换头,子午枪与浑铁镋相交,杨志面色涨红,心中只想发泄出这些年来心中的郁气,手中枪寸寸不离要害,苏定双睛凸起,只想尽快战罢拿下此人,浑铁镋招招直冲面门;二将相交,各赌平生本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
两人风驰电掣间,斗了二三十余个回合,此时杨志手中那杆孩童时,便在阿爷指导下练习的杨家枪,终是绽放了它本该有的光芒。
杨志双脚紧缚马镫,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合而为一,周身成一整劲,手执枪根,心神皆系于手中枪上,每使一招杨家枪,杨志的炯炯目光便随枪而走。
那杆子午枪舞动得似满园梨花摇曳,枪尖奇动,泛起阵阵银白之光,五锁转连环,一转身中平枪为首,二转身十字枪当先,三转身剥枪为和,四转身安膝枪,五转身白牛转角。
虚实相间,奇正相合,进其锐,退其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如此玄妙无比的杨家枪枪法,直让苏定这般武艺高绝之人亦是只得匆忙抵挡,见招拆招,毫无反击的空隙。
“往日里未曾想见,这杨制使手上武艺也是如此了得。”军阵后方,杜壆看着场中情形,一脸的感慨道。
祝彪闻言,轻轻颌首,道:“往日里他为功名利禄所牵绊,便如龙游浅滩、虎落平阳,如今放下过往,心念通达,自然也就不再明珠暗藏,尘劳关锁,自当是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杜壆听得此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正当要答话时,却忽然间敏锐的发觉到场中杨志状态的不对劲,朝着祝彪道:“公子,杨制使状态过盛,此时虽是枪法玄妙,但鏖战已久,气力跟不上心境,怕是要危险了。”
祝彪闻言朝场间定睛细看,确是发现杨志此时出招的速度在微弱的减缓,只心中对于杜壆这类人更是惊骇,如此细微的变化,也能落在其眼中,不愧为被论为“天下武艺三杰”之一。
祝彪心头盘算,以杨志今夜的状态,唤作一般的武林高手,怕是早就拿下了,只如苏定这般武艺高绝之人,虽是疲于应付,但却始终保有几分反击的力气。只若此时鸣金叫停,怕是伤了这位将门后裔的志气,林冲那边的师门对决亦是虎头蛇尾。
林冲那边祝彪不担心,史文恭虽说武艺略胜林冲一筹,但作为昔日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天下顶尖高手之一豹子头林冲,在史文恭手下全身而退的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一旁还有鲁智深、李应为其掠阵。
思索片刻后,祝彪朝着杜壆说道:“杜壆兄长仔细瞧着场间,待杨制使力竭时,若有危险,便出手相助。”
见杜壆点了点头,祝彪也不多言,扫了另一边正打得难解难分的史文恭与林冲二人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苏定的身上,仔细观察着这位原著中被史文恭掩盖了光芒,未及大显身手,便死于非命的凑数龙套。
苏定来曾头市的时间比之史文恭略晚,能让那心高气傲,且又见识过了史文恭武艺之后的曾家五子心甘情愿的喊一声师傅,便能侧面的体现出苏定武艺的高绝。
水浒原文中施老的设定,师傅的武艺本事都是强于徒弟的,当然那九纹龙的开手师父是个例外,只若是后来史进未遇到在史家庄避祸落脚的王进,后来却也未必能强过李忠。
在原文中苏定虽无显眼的战绩,但从其弟子曾家长子曾涂便能窥得一二,曾头市与梁山泊第二次对阵,曾涂一人力敌吕方、郭盛二人,还能游刃有余,若非被双戟的两条豹尾搅住了长枪朱缨,被花荣冷箭射杀,便大概率会如花荣当时心中所想“恐怕输了两个”。只那曾涂都有以一敌二、战而胜之的本事,身为师傅的苏定自然武艺更强。
通过今夜与杨志这一战看来,这苏定的武艺想来也是在“梁山五虎将”之列,不等祝彪细想,场中两处战局风云突变。
这边杨志力竭,被苏定抓住机会,一镋掀下马背,幸得杜壆时刻注意,电光火石间,将其救下。
那边史文恭与林冲正斗的天雷勾动地火,史文恭却霍然勒回马头,拖着方天画戟便往本阵退去,林冲此时心头火起,正欲建功,便拍马去赶;哪知史文恭根本不入阵中,只纵马绕着阵脚兜了一圈,带住画戟,左手拈弓,右手搭箭,顷刻间拽满弓,猛地翻身背射一箭。
林冲追赶的急,只听得弓弦之音,那箭矢眨眼间便至面门,此时用枪去拨已为时已晚,躲也躲不过去了,林冲心中一苦,只暗道:吾命休矣。
只却在林冲命悬一线之间,一柄闪烁着银光的飞刀划破夜空,恰到好处的撞击在箭头之上,金属相碰溅射出点点火花,那箭矢与飞刀俱是在林冲眼前落下。
史文恭见飞箭落空,朝着一旁的苏定使了个眼色,苏定会意虚晃一镋,奋力撇下杜壆手中的蛇矛,两匹马飞速返回阵中。
杜壆也不追赶,自打马归阵,两军又恢复了之前剑拔弩张的对阵。祝彪看了眼归阵后便各自低头思索的林冲与杨志二人,二人脸色虽暗却无挫败之色,显然此次对战这二人都是虽败却受益匪浅。
“史教师确是武艺高强,令人高山仰止,只教师对同门师弟都能狠下心放冷箭,这般行为却又让祝某匪夷所思。”祝彪只一脸戏谑的朝着对面的史文恭说道。
史文恭闻言,身躯微颤,脸色反复几变,心头涌起阵阵酸水,想起昔日周侗将其逐出师门时说的那些话,顿时五味杂陈,半晌之后,心头苦叹一声,面色恢复正常,直朝着祝彪答道:“史某没有师门。”
祝彪听得此话,却是未曾想到这史文恭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在任何一个时代,背弃师门都是令人鄙夷的,祝彪也不愿与其做言语上的交锋,对付曾头市的这些人,就得真刀真枪的将其正面击溃,断了其所有的退路。
“史教师,今夜便到此为止吧,明日咱们再正面见个真章吧;只你需得快些,回军晚了怕是你那几个徒弟,都得落到魏将军的手中。”祝彪幽幽的说道。
史文恭闻言面色一变,心头一沉,与身旁的苏定对视一眼,勒马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