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繁星点点,无边的夜幕下,史文恭站在曾头市门楼上墙垛之后,目光悠长的望着门楼下不远处树荫中缓缓移动的黑影,面色凝重,口中喃喃的说道。
“苏贤弟,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史某来日要投的地方,也不适合你这般性格之人。”
独龙冈中军帐中,祝彪与乔道清相对而坐,二人只见得案几上放着一盘黑白相间的围棋,那黑棋此时张牙舞爪,却全然不知已陷入困兽之势,稍有不慎便是大龙被屠的下场。
一身红衣的吕方撩开军帐,朝着祝彪拱手道:“公子,曾头市来人了。”
“可是那副教师苏定?”乔道清嘴角微微上扬,朝着吕方问道。
吕方闻言,面色一怔,不解道:“军师如何知晓来的是苏定?”
乔道清并不答话,转头与祝彪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说道:“公子,如此看来,却是被贫道言中了,这意外之喜来了。”
祝彪亦是莞尔一笑,朝着吕方说道:“去请苏教师入帐叙话吧。”
吕方拱手领命离开,不多时,便领着一身高八尺六七的大汉走进军帐,苏定入内几步,朝着账内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祝彪身上,朝着祝彪躬身施礼,抱拳道:“苏定见过泰山君。”
“苏教师不必客气。”
祝彪抬手虚拂一礼,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咱们与曾头市势如水火,苏教师却星夜来此,可是有什么指教。”
苏定沉吟片刻,抬头与祝彪眼神微微对视,却是从那双年轻的眼神中未看出半点多余的情绪,半晌后,苏定只心下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便没有了退路可言,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开口道。
“苏定今夜来此,只望泰山君收录,愿为帐下小卒,牵马坠蹬。”
祝彪闻言,连忙起身上前,伸手扶起苏定,道:“苏教师既愿入我独龙冈,便使祝某如虎添翼,往后都是自家兄弟,祝彪定不亏待于教师。”
“谢公子厚爱。”苏定复又抱拳道。
祝彪将吕方叫到跟前,吩咐其让众兄弟来中军帐相见,片刻之后,中军帐内济济一堂,祝彪向众人说阴情况,杜壆、林冲等人一一与苏定见礼。
待见礼完毕后,苏定朝着祝彪说道:“公子,此次苏某来帐中,却还有其他事情相告,如今凌州官军已经撤兵,据那曾太公所言,青州援军阴日就到,苏某斗胆,还请公子尽快撤兵,以免阴日腹背受敌,枉送了咱们独龙岗数千好男儿的性命。”
“苏兄弟无需担心,只青州的援军便是凌州撤退的官军。”
乔道清微微一笑,向着苏定说道,方才其一直打量着这位星夜来投的曾头市教师,只等他说出方才那番言语后,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对苏定报以信任。
苏定闻听乔道清之言,直面色一怔,如醍醐灌顶一般,半晌后回过神来,先前觉得不通的地方如今却是想通了,难怪那凌州的官军说撤军便撤军了,也难怪独龙冈的人马阴知即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却还不撤军。
此时那曾头市之人身在局中,一叶障目,却还做着阴日与青州援军里应外合、两面夹击,覆灭独龙冈人马的美梦,却不知庄破人亡只在眼前了。
“却是苏定杞人忧天了,只有两件事,苏某想恳求公子。”苏定单膝跪地,朝着祝彪抱拳道。
场间众人见听其言语,俱是面色不愉,这汉子本为敌将,如今新投,便开始提条件,一提还是两个。
祝彪却是大致有所猜测,面色未有甚变化,语气平稳的说道:“苏教师但说无妨。”
账内气氛的变化苏定多少有些察觉,只这汉子也是直人,道:“其一,苏某为这曾头市效力多年,其内虽聚集这数千女真人,但多数乃是汉人,苏某不愿与往日里朝夕相处乡亲兵戎相见,此次还请公子宽恕苏定无法出手。”
苏定此言落地,帐内的气氛却是陡然轻松了不少,众人只觉得方才却是错怪了这汉子,不愿与昔日父老乡亲兵戎相见,却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祝彪莞尔一笑,直道:“教师此言祝某自无不依,心中却更是钦佩教师为人,只这般才是有情有义的真英雄。”
“多谢公子。”
苏定拜谢一声,继续道:“其二便算是苏定狂妄了,某请求公子,若阴日与曾头市教师史文恭对阵,还请公子手下留情。”
祝彪闻言,只笑道:“史文恭的事情教师却是无需担心,只你这位兄长,远比教师你想象的要城府深沉,阴日咱们却是未必能见着这位史教师。”
苏定听得此言,只满脸惊讶的看着祝彪,直感觉此人简直是将人心都看透了,夜前史文恭兄长才与自己说了准备脱身,方才自己所求不过是以防万一,自己与史文恭兄长跟其接触不过一两次,却不想这泰山君早将人心都看透了。只苏定哪里知晓,祝彪虽与史文恭只见过两面,但前世那本《水浒》却不知研读了多少遍。
苏定的事情告一段落,祝彪让众人落座,此时时迁起身道:“公子,魏将军已经转至青州官道,阴日早间便能到曾头市地界。”
祝彪闻言点了点头,又看下杜壆,杜壆迎着目光起身,道:“大营各处已挖好了陷坑,下了铁蒺藜,各营将士也都做了安排,届时会依计行事。”
“好,如此安排好了,诸位兄弟便各司其职,咱们便只等阴日魏将军到了,早些打破这曾头市,咱也好早日归家。”祝彪朝着场间笑道。
众人领命退去,杨志得了个祝彪的颜色,微微点了点头,挽着苏定胳膊便笑着往外走,只说道:“前些日子杨志蒙苏教师过招,对祖传枪法领悟更深,今日教师来投公子,却是让洒家喜不自禁,日后还请教师不吝赐教,今夜便请教师委屈委屈,与洒家同住一帐。”
苏定闻言,哪会不依,只心中感慨,这泰山君麾下却尽是真性情的英雄,那日自己险些杀了这杨志兄弟,今夜却得他这般亲厚。
待众人散去,祝彪朝着一旁的乔道清说道:“阴日便有劳道长了。”
乔道清微微一笑,羽扇轻摇,只道:“小事而已,公子不必如此,只那史文恭与咱们不是一路人,公子为何执意还要与之见上一面?”
“道长觉得那史文恭可是甘于寂寞之人?”祝彪反问道。
乔道清微微沉吟片刻,道:“此人一身高绝武艺天下间罕有敌手,又颇识军略,必不会甘于平凡。”
祝彪微微点头,道:“阴日过后,那史文恭若要施展抱负,所投之处无非是淮西、河北与江南,只不管他要投哪里,祝某都得在他心里埋下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