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众人便听见了管教怒不可遏的声音。
“学堂之中,竟打架斗殴,成何体统!还不快住手!”
围拢在商骜周遭的弟子们忙作鸟兽状散开,唯独剩下了蜷缩在那儿的商骜,满身是伤,灵石滚落了一地。
——
情况正如商骜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一样。
今日当值的那个管教,早在勖励堂开门第一日便得了胡三悟的许多贿赂孝敬,心眼早偏到了山底下去。
但也正如商骜所猜测的,即便此人有心包庇胡三悟,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夺宝的事也是他捂不住的。
他能做的,便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胡三悟等人,抢夺同门资源,围殴同门,触犯勖励堂条例,按律罚抄宗门法规二十遍。”管教说。
围拢在勖励堂外听断案的弟子们闻言,皆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只是罚抄,竟连手板都没打?”
“竟罚得这么轻……”
“听说钱管教也不喜欢商骜,嫌他脏污了璇玑仙尊的门庭呢。”
“那还真是商骜不讨好了……”
接着,又听那管教接着说道。
“商骜,听学堂中的弟子们说,是你先动的手?”他问。
自然是商骜。要是不打架,怎么能把这事闹大?
他跪在堂下,一身单薄的道袍,不卑不亢。
“是他先抢夺弟子的灵石。”他说。
“那你也该立刻来报告管教,为何要私下动手?”钱管教道。“本是你受欺,可你动手在前,教我怎能不罚你?”
说着,他朗声决断道“弟子商骜,主动挑衅殴打同门,于至圣先师像前罚跪一日。”
外头弟子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竟还要罚他!”
“多少有些可怜了,本就是他被抢了灵石……”
“哎,被仙尊收入门下,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是,即便知道不公平,也事不关这些弟子们。他们入门不久,生来便是畏惧管教先生的,眼下虽议论着,却也很快便散了。
最后,勖励堂的正堂之中,便只剩下了跪得笔直的商骜。
——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商骜却并不感到难过。
因为比较起来,他不过是个声名扫地、天资极差的废物,而对方,则是个高门出身,前途无限的天之骄子。他不怕损耗这八百,无疑是罚一次跪,挨一顿打,但于对方而言,却无疑是坠落云端的灭顶之灾。
就像那些拼着五马分尸也要去刺杀他父皇的刺客一样。他们不要命吗?自然是想要,但是比起他父皇的命,他们付出一条命,这买卖划算得多。
他身后的日头渐渐落下,摇晃的夕阳和竹影渐渐在至圣先师的金身上拉长了、模糊了。一直到热热闹闹的勖励堂中空无一人,他才缓缓地扶着身体站起来,挪动着酸痛到已经没知觉的双腿,往外走去。
空荡荡的学堂中,只有他的桌上还摆着书册。书册上,占了灰尘的布袋静静放在那里,落了一地的灵石早被收拾进去,归还给了他。
商骜拿起布袋,眉心露出了嫌恶轻蔑的神情。
接着,他缓缓走到胡三悟的桌前,将那袋灵石放进了他的桌膛内。
即便上无师尊庇护,下无同门为伴,他也能靠着自己在这险恶不输吃人的皇宫的仙门里活下去。
本来,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活着吗?
他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些,拿起书本,走出空荡荡的勖励堂,行过枝繁叶茂的山路,回到了清静雅致的点青峰。
他早习惯了孤身一人,比起当年在外逃亡、朝不保夕的日子,这种令人侧目的、被排挤的孤独,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让人舒服的清静。
可他万没想到,他今日竟会在点青峰,看见沈摇光。
只剩下最后一点夕阳了,恰好能染红沈摇光的衣袍。他看见沈摇光站在山门外,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眉心皱起,如玉山落雪。
“这是怎么了?”他听见沈摇光这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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