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很轻易地在昨夜探听到了齐占元对弟子们的吩咐。
原是那日天生异象之时,白云观观主便已经给他发来急信,问他情况。因为在史书记载之中,唯有太常真人得还虚上仙传承那一日的记载中,有说道传承既成之时,有红霞漫天,映照日月。
他们怀疑,沈摇光此行,是偷偷在饮冰山中接受了他父亲的传承。
按齐占元的意思,沈摇光若现下已然得了他父亲的传承,定然修为不稳,肉身承载不住高过他本身数个境界的真气,也难怪沈摇光这些日闭门不出地修炼。
而他,则是要趁虚而入,在沈摇光巩固修为之前杀死沈摇光,避免上清宗出现两个飞升的上神。
这话并不是澄玄子的意思,却是齐占元自己想要借此邀功。
毕竟,他一个修炼了千余年的老头,本就比沈摇光原本的修为高出一两个境界来,算有几分弄死沈摇光的天时地利。
可若待到沈摇光修为巩固,甚至半步飞升了,他哪里还有一拼之力?
时间便就定在后日,除夕之夜。
听见钟杳的禀报,商骜的面上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这老头的算盘,倒是打得够响。
钟杳沉吟片刻,在旁侧接着说道“不过,殿下不必担心,有我等在,必不会教他得手。只是,此人本就修为高深,我等恐怕无法立刻绞杀此人,若闹出太大动静被旁人察觉,反倒不好。”
商骜淡淡抬了抬手。
“放心。”他说。“除夕之夜,对吧?”
“是。”
“到时候,你们只管将他们引至人烟稀少处,周旋即可。待到入夜,我来处理。”
——
即便是在冰雪覆盖的北地,除夕也热闹极了。
活水镇这样极北之地的居民,冬日里习惯在土灶上支起大锅,热热闹闹地炖一大锅鸡鸭或者猪肉,一家人热热闹闹、暖暖和和地吃一顿团圆饭。待到夜深,雪地中便传来了鞭炮声,明日一早,便能看见白雪中满地的碎红。
他们所住的客栈里,老板也给他们这些住客一人送了一壶热酒。
窗外红灯笼的光照进来,倒教沈摇光也感到了几分节庆的气氛。见着老板送来热酒,他便又要了一桌好菜,待商骜黄昏时分一身霜雪地回来,便与商骜一道吃了一顿年夜饭。
“也是许久没有这样过节了。”沈摇光笑着对商骜说道。“今日与你饮两杯酒,也算团圆了。”
“……团圆?”商骜似乎对这个词汇有些陌生。
沈摇光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原也没有家人。”他说。“此行凶险,也幸而有你在我身侧。”
许是外头红灯笼的光太亮,把坐在他面前的商骜的脸都照得有些泛红。
沈摇光低低地笑了两声,就听见商骜低声问道“师尊是把我当做家人么?”
沈摇光点头,就见商骜不做声,许久,抬头将他面前那杯酒饮了个干净。
北地酒烈,呛得商骜想咳嗽,被他生生忍了下去。
“怎么?”沈摇光忙问。
就见商骜支吾片刻,低声道“……我原是不配的。”
“有什么不配?”沈摇光道。
想起那日心魔境中的情境,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有些魔幻。
他怎么会这样信任商骜?他自己都觉得很奇异。但这人似乎总有种这样的魔力,让他觉得,背叛、欺骗这样的事,他绝做不出来。
这样的人,总会教人觉得熨帖的。
想到这儿,沈摇光补充道“除你之外,再没有旁人能这般了。”
这话出口,沈摇光才觉得有些怪怪的,总像是有种非对方不可的暧昧似的。他有些尴尬,干脆也拿起自己手边的酒杯,仰头喝尽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喝下那杯酒时,商骜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只在他仰头,烈酒入喉时,看见了窗外红灯笼静静地亮着,天地一白,落雪纷纷。
这样极寒的静谧,竟教他有种错觉。
就好像时间都在此刻停了下来,他就与面前此人相对,没有猜忌,唯有平静,就能这般相对着,过去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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