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略通医理,闻言沉吟许久,侧头命“传太医院院使来。”
赵昌知道此事到底有多重要,亦是难掩激动,忙退下去亲自去太医院传旨。
此时殿内只有梁九功与迎春迎夏而已,兰杜兰芳都被留在殿外。康熙平复心潮,看向敏若“此事你居功甚伟,记你大功,朕可许你一个要求,只要无伤大体,朕都会满足你。”
敏若忽然跪下,“献上牛痘法是为臣子本分,奴才不敢居功。”
康熙道“能献上此法说明你对大清、对朕的赤忱忠心,朕若不赏你,岂不令天下人寒心,说朕是个赏罚不明之人?你且开口,但凡你说出来的,朕一定满足你。”
与皇帝打交道总是需要十分的谨慎,敏若思忖着缓缓刚要开口,皇后忽然倾身拜下,“小妹久在闺阁,恐羞于开口向万岁请恩,妾斗胆一言,望万岁见妾多年侍奉宫中勤恳谨慎,小妹也算有功于万岁,听妾一眼。”
康熙望着她“你说。”
皇后再拜一拜,缓声道“小妹天性疏淡平和,不喜繁事,厌恶争纷,求万岁日后庇于小妹,保她能安居一隅,平稳度日,免被牵入汲汲之争。她亦非恋栈权位声名之人,妾请万岁万莫加隆恩于她,只赐她安稳年月,保她终老,妾纵来日,心内无愧于她。”
敏若怔怔看了眼皇后——皇后这是为她打起感情牌了。
康熙听到皇后后言,心中反而未起猜疑忌惮,又或许是牛痘之事对他而言惊喜实在太大,他老人家这会还开心着呢,于是顺嘴道“常闻妹好乡野隐事,便特允你日后可留外园别院,随时小住,享山野田园之乐。”
皇后闻言万分惶恐,忙道“此例寻常人家上可,宫中绝无此先例,纵得万岁厚爱,恐小妹福薄,不配重恩,宫中绝无先例,怎可开先河,只怕后世因此而纷乱颇多……”
嫔妃入宫哪有还能随便进出宫门的,即便大清如今尚未如几代前朝那般宫规严苛,嫔妃出宫除了随驾、省亲也只有一种可能——被遣送回家。
满人尚未习儒法深刻,对嫔妃们的拘束其实不比前朝,先帝废后博尔济吉特氏被废为静妃后没多久便被接回科尔沁,再嫁生子,听闻生活颇为和美。
其余先帝嫔妃年迈而无子位卑的也有被遣送回家的、服侍过先帝而没有被册封位份的宫女们先帝崩逝后也被允许出宫再嫁,太皇太后还恩赐了妆银。
但遣送回家后怎可再入宫门,康熙给敏若的特许是开了先例,且是极容易被人钻空子的先例,若有人因敏若能够随意出宫而对她或者试图借空对宫内不利。届时哪怕如今牛痘有泼天功绩,敏若也是有罪之人。
皇后怎肯叫敏若担这样的风险。
敏若也连道不敢,康熙却自顾自道“唐中宗有昭容上官氏,于宫内封昭容、于长安有外宅,小妹功绩远超上官氏,怎还不配一处别院随心消遣了?皇后你就是行事过于谨慎了。”
皇后心道你事后后悔的时候就不带这么说的了。
当然,沉浸宫廷多年,她到底也是个体面人,脸上怎么可能把情绪带出来,故而沉默未语。
康熙急不可耐地要去安排牛痘事宜,并未多留,只叮嘱皇后好生安养,又对敏若道“你的功劳忠心,朕都记得,在你姐姐这安心住着,不必畏怯。”
估计他出门的时候还想遏必隆那老犊子,何德何能生出这两个对大清、对朕忠心耿耿的女儿啊。
当然这是敏若站在他的立场上的假想猜测,只说康熙去后,敏若急忙扶皇后在炕上坐下,坐下,应下忙奉上一碗参茶,皇后痛饮半碗,缓了半晌,方长长吐出口气,对敏若轻声道“那宫禁之事,回头……”
“还请姐姐替我辞去重赏。”敏若软声道“敏自知不堪配。”
“好、好。”皇后长出了口气,握住她的手,道“不是姐姐不知道你的喜欢,只是万岁的性子,这会他在兴头上,许出来的东西不觉有什么,日后过了如今的激动,或许不会后悔,有人说此不和礼法,他也听不进去,但倘若真有一日因此出了什么事故,恐怕……你也难辞其咎。万岁不是心智不坚之人,只是与帝王相处,到底先是帝王……你日后只管恭敬体贴于他,万莫将他当做你的夫君,否则……否则日后宫廷中长日漫漫,便都是你心痛的日子!”
她重重握着敏若的手,目光激动似乎想起旧人旧事、又或是想起了自己少年时,被难得激动的情绪激起了一长串的咳嗽,良久方归于平静。
敏若缓声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姐姐放心,敏若明白。”
皇后注视着妹妹明净清澈的眼眸,半晌方缓缓点了点头,一面用力握了握敏若的手。
“你若不是钮祜禄氏女子,不是满洲女子,不是八旗女子,只是普通民女之身,凭借牛痘之功,封个固伦公主,怕是也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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