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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放心,&bsp&bsp我知道。”敏若收拾好表情,笑着道“那一宫还好好的,我是万万不想与那边有交道的。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
未来康熙给十阿哥聘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嫡福晋以泼灭钮祜禄氏的野心是建立在大清山河稳固皇权坚固的基础上。十阿哥娶妻时原身早已去世,&bsp&bsp敏若如今唯一能隐约知道的就是未来的十福晋并不出自科尔沁部,而订婚时间也必在征准噶尔后,&bsp&bsp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如今蒙古各部实力底蕴仍在,&bsp&bsp虽依附大清但私底下却各有盘算,&bsp&bsp何况太皇太后这根真正联络满蒙姻亲的定海神针还在,&bsp&bsp康熙绝不会容许钮祜禄家与蒙古有过多往来。
与巴林部是姻亲在,钟若的婚是康熙赐下的,&bsp&bsp当日先后在时也来往甚密,自然无妨,他处还是要尽量减少往来的。
钟若听她应下,&bsp&bsp深看她一眼,&bsp&bsp也不知敏若究竟听进、听懂了多少,&bsp&bsp好半晌方道“你与你二姐一个额娘生的,&bsp&bsp但你与她心性不像。”
敏若一时有些茫然,&bsp&bsp钟若见她的神情,道“你眼中没有锋芒,&bsp&bsp看起来温温吞吞得好像什么脾气都没有,&bsp&bsp其实是最不容人侵犯的。才我提起有人惦记你儿子的时候,&bsp&bsp你的眼神像一头被仇敌叼住崽子的母狼。”
她这形容敏若还是头一次听到,&bsp&bsp怪新鲜的,&bsp&bsp也没急着反驳或应声,&bsp&bsp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她,&bsp&bsp等她的下一句话。
钟若看了她一眼,&bsp&bsp继续道“你姐姐看起来满身的心眼子,&bsp&bsp其实心软、挂念多,是最受束缚、犹豫艰难的那个。她走时我伤心但不惋惜,她撒手而去,反而算是一种解脱。换了你在宫里,或许你能过得比她自在些。我看得出来,你不在意钮祜禄家、不在意果毅公府、不在意咱们那早死的阿玛,自然也不像你姐姐,会被家族荣耀拖垮在宫中。”
钟若可算得上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敏若被她说得眼皮子直跳,眼神略往外撇,见兰芳若无其事地站在窗前玩络子才略松了心,转过头来无奈苦笑道“这是紫禁城不是蒙古,大姐您说话好歹有些个遮拦。”
钟若眨眨眼,向窗外示意“你的人不是守着呢吗?”
敏若是服了这位长姐了,二人略说几句话,钟若解下荷包,从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坠儿递给敏若,“太皇太后的事我听说了,这个你收着,往后慈宁宫里的动静你多少能听到些。”
敏若闻言,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枚玉坠代表着什么,玉坠是莲花座,但座底却不是常见的如意、柳枝绘像,而是刻着一只狼头,狼目圆睁,死物依可略窥凶悍之意。
钟若仿佛浑然不知自己给出的东西、说出口的话能在宫中翻起多少惊涛骇浪,继续道“皇上愈当盛年,对内宫的掌控越强,太皇太后的身子也每况愈下,不知日后是和景象。若这几个人在太皇太后死后随了葬,那这玩意也就真是个死物了。若那几人被恩赐出宫,此物你当归还于我;若她们跟了太后,你就继续使者吧,谁知哪日就派上用场了。”
钟若轻描淡写地说着,见敏若似有话说,便先她开口道“我送出手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你不要与我推拒,左右放在我这也用不上。……当日你姐姐入宫时,我是巴林部的新嫁妇,想帮她一把却用心无力,如今能帮上你这些,不只是帮你一个人的。”
她抬起眼,定定看着敏若,正色道“你姐姐生前所放心不下的唯你一人,你要在宫内,好生珍重,不要辜负了她为你所做的种种布置。”
敏若不再推拒,将玉坠贴身收起,肃然应是。
钟若眉目方才稍缓,扭头看了眼西洋钟表上的时间,起身道“我应去慈宁宫了,你莫送了。”
虽然她说不必送,敏若还是起身与她同行到永寿门下,然后姊妹二人方才别过。永寿宫与慈宁宫只隔着短短一条甬道,却又似是天堑之隔。
钟若穿着命妇进内应着的吉服大妆,是大清命妇装束而非蒙古王妃装束,头上的钿子很重,但她脊背仍然挺拔,身姿略为消瘦,但修长有力。
敏若目送她的背影逐渐消失,永寿宫与慈宁宫相近,但门不对开,要走过去还得绕一段路程。
兰杜捧着披风走到她身边,“三月天还有些风,主子,咱们回吧。”
“安儿醒了吗?”敏若转过身,边走便道“叫臻儿去趟撷芳殿,告诉容慈她们,今儿下午的课照旧,我要考她们对孔孟之道的理解,趁着时候还没到,都好生复习复习。”
兰杜应了是,京师的三月算是花期,敏若今儿晌午本来打算带她们到御花园中写生,下午再考策论,不成想赶上钟若进宫,把她们上午的休闲时光给撞掉了,真是可惜。
敏若如是想着,眼角眉梢却在不知不觉间爬上笑意——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有几分幸灾乐祸。
敏若眼下其实正有一件苦事。
原身的小女儿是康熙二十四年九月廿七日生的,今年已是康熙二十三年。要正经算,那孩子是转年开年怀上的。原身生小女儿的时候早产,但最晚,那孩子也不会超过二三月份来到。
她能做的事情不多,只有调理身体、睡康熙两桩,但任一件都不是简单事。
睡康熙也罢了,她也不是没经历过。调理身体便有些难了,虽然极力避免,但生安儿的时候还是损耗了她的元气,这几个月坚持补养,倒是补得不错,但真要求稳妥,其实生二胎应该再过几年才是。
如今是原身的孩子,她只能跟着年份生,没法子。那在调理身子这件事上便偷懒不得,不能天长日久徐徐图之,得在至少三个月之前便将身体调理回来,然后开始备孕状态,那补药就得一天不落地喝。
真难喝啊。
刀横脖子上对敏若来说都没有这一天两碗药难受,兰杜她们瞧着也只能心疼而没有旁的办法。
好在敏若的脑袋还算靠谱,被迫喝了几个月苦药后,绞尽脑汁地与窦春庭商量方子,最终在身体的元气大致恢复,不必频繁调换药方的时候将汤药换成了药丸,以枣肉、蜂蜜调和成丸,虽然味道是甜中带苦的怪,好歹咽下去容易了些。
吃多了逐渐习惯,也能当糖丸嚼了,最后苦中作乐,还在心里把药丸子比作巧克力。
巧克力如果知道被拿来与药丸比,大概会哭吧。
进了五月,紫禁城里的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恬雅已经学完了《百家姓》与半篇《千字文》,敏若最近在整理教授静彤她们《急就篇》时的教案,恬雅天资聪颖甚至稍胜过静彤,同时年纪尚幼便可见心志坚定,有进取的锐意锋芒。
这是最难得的,敏若半道出家给孩子们当老师,教容慈、教静彤与绣莹都是摸索着来的,虽逐渐有了些心得,但忽有一个刚开蒙、脾性心智未全的孩子在眼前,她还是分外珍重小心。
何况这位四公主未来可是出息能耐得很,若因她之故耽误了孩子,那她真该羞愧死了。
也是在五月里,安儿头次学会坐了。
自打他近六个月了,赵嬷嬷就念叨着“三翻六坐”的老话,常教他坐,奈何这小子天生好像就不听摆弄,强扶着他坐下他必耷拉着脑袋往炕上贴,瞧着是坐不住的模样,其实他发育得极好,体格远胜同月龄婴儿,被人抱着小坐一会是不成问题的。
每每看他跟条滑手的小泥鳅似的把脑袋往炕上贴,然后拱着小屁股□□似的乱动弹,赵嬷嬷就哭笑不得。
小崽子逐渐大了,多少认得常照顾他的这些人了,也就没有刚出生时候那样黏敏若的气息,白日敏若给公主们上课的时候他也能跟着嬷嬷、姑姑们在殿里玩。
但他时间长了看不到敏若还是会哭,这时赵嬷嬷她们就会用小推车将他推到前头偏殿廊下来。
在殿门口那把小车一停,一半晒着太阳,耳朵里偶尔会有敏若的言语声,扭过头就能看到敏若。这对于安儿来说是个可以接受的休闲地方。
敏若画图纸叫兰齐找工匠打了一辆婴儿车,她对内部的稳定构造不大了解,但我泱泱大国自古工匠能人辈出,造出来的小车在平地上推着走稳当得很,送进来之后兰杜缝了个小纱帐钉上头,用油纸再贴一层,带竹骨架的,前后一拉遮挡阳光,好看又便宜。
她的生意够做,没有指着这个再发一笔的心,康熙倒是把图纸要过去了,听说琉璃厂里头这段日子小婴儿车遍地开花,还有各种花样的,应该是狠赚了一笔。
从他私底下又大方地分给敏若一盒沉甸甸的金锭便可知道了。
这属于意外之财,敏若决定将功劳记到儿子头上,毕竟如果不是那小子出生了,她怎么也打算不到婴儿车上头去。帮她造婴儿车的工匠应属头功,康熙应该也没亏待了。
敏若取出一个五两重的金锭给安儿打了金锁、小镯子成套作为分红酬谢,至于剩下,她这个做娘的就不客气地笑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