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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的态度一松动,这件事便已成了八分了。
敏若的“病”断断续续一直没好得彻底,康熙既动了心,无论出于感情还是为了他对瑞初的规划布置,都更不愿女儿担受“任性”之名,悖当世礼法道德,受人口舌。
因而严命五妃约束宫闱,敏若的身体只说偶感微恙,瑞初与虞云之事暂时压下不表。
敏若对永寿宫掌控极强,书芳、黛澜甚至安儿和洁芳也都是有成算的人,御前之人亦有梁九功和赵昌奉康熙之名敲打,虽难免被人探听到一点风声,可也都是模糊零散的各种“小道消息”,被人听到了再一加工,各种乱七八糟的风声立刻满天飞。
再到宫内上下被严格约束,外头人一猜必是有大事,各种言语便越传越夸张。康熙听了怒摔茶碗,倒也稍微放下些心。
外面传得越离谱,瑞初与虞云的事便越隐蔽。
不过若是就此安静,等待此事慢慢沉寂下去,瑞初也觉着可惜。
——她最近将建慈幼院的计划提上日程,虽然纺织厂的收益用来维持一家慈幼院的运营不是问题,但她对纺织厂还有进一步规划,目前并不打算动用纺织厂刨去运营开支后的结余收益。
她的小金库搭在纺织厂上不少,不动纺织厂的收益,单独用她剩下的私房钱,想要建造、经营好慈幼院……大约是有些不够的。她当然可以向安儿和敏若寻求支持,尤其敏若,紫禁城大财主一个,她若开口,敏若就一定不会少给。
但面临眼下这种天时地利齐备的绝好时机,若不加以利用,瑞初觉得实在可惜了。
所以身处风言风语、舆论风暴之中,她恍若未闻,淡然自得,甚至暗地里煽风点火又给自己凑了点人和。
眼见宫内虽逐渐安静下来,外面却尘嚣日上,康熙不免有些急。
随着外面的传言愈发离谱,已经发展到七公主与朱三太子后人有了首尾……其中便有部分与瑞初有单方面旧怨的、溺爱家中纨绔子的长辈们借题发挥,谣言在贵妇们口中口口相传,愈传愈烈。
身在宫外的蓁蓁听到风声最早,早已风风火火入宫一趟,用她的话说,“哪几个挑的头我都看好了,你说怎么办!”
俨然是一副已经备好闷棍的模样。
瑞初彼时颇为淡定暗示她再等等,蓁蓁知道瑞初不是会吃亏的性子,猜出她怕是还有什么别的主意,便暂且安下心来等着。
瑞初也确实早有打算,没准备让这件事轻飘飘过去。
说她闲话可以,但说完了闲话,事却不是轻易能了的,不出点血怎么能表现出她们的诚意呢?
因敏若的身体“未愈”,公主们继续停学。
近日京师的天气转凉,约是康熙散朝的时候,瑞初去了乾清宫,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回来,敏若问“怎么才回来,外头冷不冷?”
“还好,不算极冷。……才落了雪,有些凉意,您也要注意些。”瑞初扶她进殿内坐下,又涮杯斟茶来,敏若见她小心翼翼地,好笑道“我的身子没有大碍。”
瑞初低声道“虽知道没有大碍,可也是经此事,女儿才忽然发现您其实已不年轻了。”
瑞初手微微收紧,眸光定定地落在炕桌上清雅简单的兰花纹上,又或许她不是在看那几朵花,而是在看她自己。
“女儿自诩有与这世道一搏之力与决心,然仅一己私事,却还需额娘为女儿劳神劳力,足可见女儿枉自轻狂,实则无能。”瑞初声音很低,却又听得出是咬紧牙关的用力。
敏若没想到瑞初竟是如此想的,不禁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无奈道“你应该清楚,这次折腾这一番,并不仅仅是为了促成你的这桩婚事,也是必须折腾这一场,才能洗清我甚至你舅舅在你皇父心中的‘嫌疑’。”
瑞初抿着唇,却仍道“实我无能之故。”
“傻孩子,你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而已。”敏若心里一揪一揪的,忍不住拉女儿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皇帝的猜忌还能怎么避免?
若不用计打消这份猜忌,便只能让皇帝无法威胁到他们,哪怕猜忌也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让所谓“帝王之心”变成康熙的“无能狂怒”。
但那可能吗?
至少目前来看,若不把康熙摁死或者踢翻他的皇位,第二条路就是三个大字“不可能”。
她这番折腾,算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也正好为瑞初的打算推波助澜。
瑞初要经营名望,要顺手薅京中有些人的羊毛,先抑后扬是最好的选择。
作为一个大学时期常年奋战网络的吃瓜选手,在操纵舆论上,敏若自认还是略有几分心得的。
瑞初此次的全盘计划都是和敏若共同商议制定,当然知道敏若闹这一场的必要性,但她还是不免想到,若非受她连累,敏若本不必这样折腾一番。
而若非因她无能,敏若也本无需操这些心。
瑞初小时候,敏若觉着她聪明灵醒,眼光锐利通透。宫里的孩子能生得如此实称得上幸运,清醒的人才能才宫廷中活得长久,所以敏若觉着这是一件好事。
可如今看着女儿内疚自责的模样,她又忽然想若是瑞初稍微愚钝一些,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清醒过的人便忍受不了愚钝麻木、浑浑噩噩地度日。她显然也不可能掐去瑞初的聪明清醒,因而一时心中只有无奈。
安静半晌,敏若轻抚着女儿的脊背,安抚她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想撑起这把伞,路上注定有千难万难,若是觉着走不下去了,没关系,便平凡平安地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如今你与蓁蓁做得已足够多了。”
“还不够。”瑞初忽然抬头,目光清醒而坚定,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又温和得好似夏夜中一抹清辉月光,待万物以柔而无害,对前路阻碍利如刀剑,面去路坎坷,则清醒而怀坚定。
她又沉默一瞬,握紧了敏若的手,声音很轻地道“额娘,您一定要再活许多许多年,好不好?”
敏若不假思索地点头,瑞初便笑了,恰似冰雪初融。雪地里绽出一朵红梅花的样子,谁会不喜欢?
敏若摸着女儿的头,“额娘多想能陪你和你哥哥到老。”
可惜人的寿命,总是不由能由人自己做主。
瑞初没能伤情多久,甘棠午时前后来的,蹭了一顿午点,然后拉着瑞初进了后殿西配殿,俩人开始嘀嘀咕咕算账。
瑞初要在年前将建慈幼院的钱款凑齐、地址选好、定下规模图纸,从往京中贵眷圈这潭水扔下第一颗石子开始,一切就已经紧锣密鼓地筹备上了。
于是七公主有意建立专门收容、抚养孤儿的慈幼院的消息从宫内传出,康熙头一个大力支持。然大抵是前头一旬不到的时光有些人实在是太过顺风顺水、心想事成了,在正经消息传出之后,竟还有人妄图借此再传些瑞初的闲话,可能动不了瑞初,至少能给她添点堵。
前些年能抓着切实的小辫子却因事小与康熙的立场明确而不敢擅动,这回却是七公主不知为何将皇上与贵妃一同惹怒了,这等好时机不加以利用,还等下回喜从天降吗?
然后便确实喜从天降了……
瑞初要办慈幼院之事是与康熙仔细“商讨”过的,至少康熙是这么认为的。他思量之后,觉得建办慈幼院之事确实可行,女儿有心仁行施德也是好事一桩,思量着瑞初的私房钱可能不大足够,正打算从私库支援一点,就听瑞初提出了请有些夫人们“支援善款”的主意。
康熙爷觉着这法子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想想女儿被泼脏水、说闲话,受了许多的委屈。
虽然他本来也打算敲打那几个上蹿下跳之人家中在朝堂的顶梁柱一番,但若女儿觉得还不够解气,再收些利息也是使得的。
于是大清最无法无天、无人能管的父女二人组敲诈犯罪团伙正式上线,后头还跟着个兢兢业业操笔算账的六公主甘棠。
只能说,掏钱的人并不是很情愿,又不得不掏钱。
团伙首脑看看甘棠记的账,再想想这几家人从国库借的银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快乐。
瑞初盯着账簿上的银钱数目冷笑,最快乐的便只有甘棠,她啪啪啪打算盘合算了三遍,将数字报给瑞初,然后满足地道“敲她们这一回,够织造厂忙上三年的了!”
见她蠢蠢欲动,瑞初道“此乃非常之法,不可擅用。”
“我也知道。”甘棠叹了口气,又小心地摸摸账本上的一行行数字,瑞初思忖再三,道“近来你若无事,可以去听听雅南的课。”
甘棠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又气又笑,掐腰道“你当不知道娘娘最近给雅南讲什么吗?”
年纪最小的十一公主雅南最近正在学习律法,主要是学习清律,目前能够追溯到、有完整文书的先代各朝律法为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