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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多年,&bsp&bsp海藿娜的动作麻利远超常人。康熙在江宁停留三日,三日内海藿娜便打点好了大半需要随身携带的行囊,又留下心腹收尾,&bsp&bsp将一切安排布置妥当,&bsp&bsp才同法喀带着孩子们一起坐上了南下的船。
斐钰看起来全然没有辞家的愁绪,并没有舍不得这住了三年的江南,&bsp&bsp兴致勃勃地跟着阿玛额娘上了路。
敏若问时,她道“园子和宅子都在这,&bsp&bsp想要再来还不容易?”
她生来潇洒,敏若为她取了个意为文采斐然的名字,她却活得像一把出鞘的宝刀,随风而动,&bsp&bsp潇洒犀利。
在江南的三年,&bsp&bsp唯独让她有点舍不得的就是交下来的小朋友了,路上敏若见她身上三四个不同样式的荷包香袋,&bsp&bsp不禁笑道“斐钰这几年交游广阔啊。”
“那些夫人啊,&bsp&bsp是既想家中女孩和她玩一玩,&bsp&bsp又怕家中女孩和她玩。”海藿娜拿着软尺在最小的舒钰身上一比,一面与敏若说来,&bsp&bsp神情有几分无奈。
这也很好理解。
到法喀这个位置,无论出身门第,还是资历战功,朝中都少有人比得了的了。斐钰生来便可谓是天下贵女中头一流,&bsp&bsp等闲不受宠的天家公主或宗女都要给她三分薄面,&bsp&bsp何况江南之地,官家女眷们自然更希望家中女孩能与斐钰打好关系。
但熟悉了之后,不免又担忧斐钰半点不温婉柔顺的脾气行事会不会“带坏”自家女孩,&bsp&bsp因而十分矛盾。
敏若心中对此了然,轻笑一声,顺手摸了摸斐钰的头,“去岁得了一对梅花样式的珠花,难得在梅花瓣都是银托嵌的红宝石,那宝石珠子颜色倒好,殷红殷红的,洁芳戴了一支,另一支正给我们斐钰留着呢。”
当自己有足够多的底气时,便不必顾虑他人怎么说了。
就如江南女眷,无论心里多担忧斐钰的性子“带坏了&bsp&bsp”他们家的孩子,不还是上赶着将自家的女孩往斐钰身边送吗?
海藿娜抿嘴轻笑,“姐姐也不怕公主抱怨偏心。”
“瑞初自有她皇父留心,总共两对珠钗,甫一入了宫,就先送到瑞初手边一对。这是我留给斐钰的,她们三个都有,正好了。”敏若呷了口茶,看向窗外。
一路南下,两岸愈见草木茵茵,这一路行船、马车晃晃悠悠足坐得人头疼,敏若不免又怀念起便捷的飞机高铁,就是绿皮火车都比这强啊!
好在百般折腾着,因康熙嘱咐全速而行,一行人还是在冬月抵达广东。
康熙的目的明确,刚在别院驻跸,立刻召见当地官员,连着三日议事,又访查民情、巡视港口、检阅水师,忙得日日不见踪迹。
因安儿也随行,敏若想要出门倒是方便。她与海藿娜作伴,几个孩子跟着,出别院逛了一日,街市上倒是热闹,□□之害之在官员与有家底有门路的富商当中,底层百姓未受什么影响,甚至因为圣驾的到来而显得有些激动兴奋。
然就在十几年前,这片地方恐怕还因为皇帝禁海、被迫内迁的政策抱怨连天。
封建时代的百姓,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的好日子,不用常年忍受饥馁,哪怕有再多的苦难要承受,也升不起对至高无上者的怨恨与反抗之心。
所以封建时代,最好统治的“子民”,就是不饥不饱,碌于生计,疲于奔命,无暇思索关注其他的百姓。
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
好一个驭民五术。
站在街巷角落,听着百姓前一刻还苦恼于繁重的地租、差役对小摊子的骚扰,后一瞬又满怀期待地聊起圣驾降临,敏若轻声与瑞初道“看到了吗?”
说的没头没脑的,瑞初却听明白了。
她慢慢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不开民智,谈何进步。
“走吧,虞云他们这几日办什么差事呢?按理说,你皇父到了,他们正该忙起来了。”敏若侧头看着女儿,问道“你们俩的事,你皇父是什么意思?”
瑞初道“皇父打算叫虞云先给舅舅打下手,此事成后,两功并论,再谈赐婚之事。”
敏若点点头,“如此也好。”
让虞云带着功绩接受赐婚,无论瑞初还是虞云,面上都好看,亦更能彰显康熙对满汉功臣的公平。
这公平当然只是个笑话,但公主下嫁,才百姓眼中便是莫大殊荣,朝中事能传到乡野间的毕竟是少数。康熙爱汉民与爱满洲子并无分别之名,传到乡野间总会有人相信。
若说皇帝都如此视满汉为一家,为何还是旗人高高在上、勋贵官门欺压平民?那就是他们不尊今上教诲,没有今上的开阔心胸,旗人如何行事,与当今皇帝又有何关系呢?
瑞初来广东也没闲着,身既至此,日后法喀可能还会在此经营几年,不折腾折腾,怎对得起这样的天时地利?
瑞初对慈幼堂的规划本就不是只限于京中,若非康熙在江宁停留时间较短,她恐怕在江宁也能支起摊子来。
此次出京,她带了得力人手,明面上有从前她身边放出宫的宫女,暗地里还有这些年到处拣人捡回来的能人。
康熙本就有心经营经营沿海民心,忙碌间也没忘了登上街头接受百姓叩拜,并召见了数位本地高寿老人,瑞初此举可谓正合他心,便随着瑞初去了,还叫富保抽调几个人过去帮瑞初办事。
大清公主的仁爱贤名愈盛,不正说明了大清君主的仁厚爱民吗?何况瑞初的胞兄安儿又不沾朝堂事,在康熙心里,简直再没有比瑞初如此更合他心的了。
洁芳多年掌管家事,看似是清冷矜雅的神女范,其实对经济世务格外了解,再有个在外野过几年的安儿,他们俩一起给瑞初打辅助,虽没有第一算盘甘棠在,瑞初倒是也省力不少,三人齐力,一切很快步入正轨。
斐钰每日跟着瑞初他们,海藿娜只感慨“这孩子是拘束不住。”倒也未曾拦过。
她没想过把斐钰拘在身边好好教养几年,养出个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来吗?
说没想过是不可能的。但又实在舍不得,法喀便宽慰她,日后大不了在军中寻个性子踏实敦厚、门第平常的。
只要不在几家相仿门第的旧勋贵里找,不看宗室子弟,斐钰到哪里都是下嫁,再不嫁承爵子,无需承担族中大妇之责,有果毅公府撑腰,日子不愁不顺心。
法喀最起码还能为斐钰撑腰三十年,日后还有斐钰的弟弟们,一门两公,哪怕不沾实权也足够煊赫,何况还有斐钰的表兄姊们,总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在如今这个年代看,他们夫妻俩也确实是为斐钰将诸事考虑周到了。
敏若听海藿娜如此说,便也笑了,只道“叫斐钰跟瑞初他们忙活去吧,有点事情做总是好的。”
海藿娜只做字面上的理解了,笑着道“正是这话呢。她日日在身边,也觉着耳朵累得狠。她这一出去,把两个弟弟都带走了,我只觉耳根一下都清静了。”
敏若莞尔,“再过几年,孩子们都大了,就是你舍不得的时候了。”
不过有一说一,**岁的小男孩确实烦人,尤其一拖二还带着个又机灵又懵懂的小的。
每每看到海藿娜被肃钰舒钰折腾得头疼,闹得太阳穴直跳,她就想起安儿在京中做混世魔王的那几年。
荣妃总念叨着身边寂寞,想将三阿哥府里的孩子抱到身边来养,养不了小阿哥,养个小格格在身边也好。
敏若每每听到她絮叨,都想劝她不要自找苦吃。
相仿的年岁,小格格是会比小阿哥斯文乖巧一点,但养孩子不用操心吗?
又不是后世的双职工家庭,支应不过来只能请长辈支援。王府大院里,数不清的侍女、妈妈们帮忙,人家额娘都只想和自己的孩子亲近些、再亲近些,荣妃要把小孙女抱紧宫里来养,瞧着好像是对小孙女的疼爱荣宠,可人家额娘心里不想孩子吗?难免有几分怨怼。
要敏若说,好不容易从养娃的天坑里爬了出来,就好好过清清静静的养老日子不好吗?非得给自己身边添点热闹,实在寂寞养条狗啊!
带大了安儿之后,敏若只想让带娃这件事从此在她生命中绝迹。
孩子长大,是有很强的收获感和成就感,但过程中生的气、操的心,也都是曾经货真价实存在过的。
荣妃想养小孙女的计划当然是没成的,康熙一句“没有这个道理”就给挡了回去。历史上康熙晚年后宫中是养过几家的小皇孙,可那也都是带着政治因素的。
如今太子地位尚且算是稳固,底下各皇子也都不消停,后宫开了抚养皇孙辈的口子,外头不定又生出什么歪想法来。
“昨儿法喀叫我提醒姐姐,说皇上对太子似乎生出些不满来。”海藿娜轻声道。
敏若点点头,低声道“正是为了眼前事,太子狠不下心自断一臂刮骨疗毒,皇上心中便不大松快。叫法喀不要掺和,皇上若有将他留在广东掌兵的心,他就更不能掺和到太子、皇子们的事里了。”
海藿娜郑重起来,严肃地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