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的目光微眯，没有说话。</p>

血肉支配者签订着那个和约，那一双双的眼睛当中是看不出的诡异，他给人的感觉明显就像是一只脚已踏入深渊。</p>

而终于他那扭曲的形体最中央的那颗庞大的眼球，狂乱注视向了林恩。</p>

“因为我觉得这并不公平。”</p>

“因为我诞生的时候，我的父辈们都死了，他们在我的脑海中日夜地哀嚎，在我眼睛里面不断地重复着那血腥的坠落，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直到我发疯。”</p>

他那庞大的躯体蠕动了起来。</p>

一点点地如山一般屹立。</p>

“而你却能享尽殊荣，就算你在地狱里面如何挣扎，都总会有人能在最后拉你一把，让你不至于沉沦。”</p>

“但我不羡慕你，因为我也有，他也总能在最后拉我一把，让我能一步步地走到这条路的终点，让我觉得这一切都尚有希望。”</p>

天空之上的那个庞大的竖瞳颤了一下。</p>

可是血肉支配者那无数的眼球中却满是彻骨的平静。</p>

“但你知道是什么毁了我吗？”</p>

“不是我们两个在蓝星看到的那个结果，因为想要离开地狱本就无比艰难，我并不敢真的把一切都赌在那个结果上，我只感觉到愧疚与懊悔，因为我觉得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我没法带他离开这座地狱，我辜负了他这无数年来的教导和厚望。”</p>

林恩瞬间觉察出了什么，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了天空之上的那个庞大的竖瞳。</p>

但血肉支配者依然保持着淡漠。</p>

“但你知道最绝望的是什么吗？”</p>

“是你在愧疚痛哭的时候，你突然发现，其实他早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这条路通往的是什么，他一开始就知道蓝星没有那个所谓的结果，而他却无数年来一点一滴地鼓励和搀扶着你让你往前走，让你觉得这一切尚有希望。”</p>

那一刻。</p>

周围一片死寂。</p>

天空之上的那个庞大的竖瞳注视着他，但林恩却能感觉到他心境的颤动。</p>

他知道了。</p>

他为什么会知道。</p>

血肉支配者那无数双眼球抬了起来，望着天空。</p>

“叔父，是这样的吗？”</p>

那个庞大的竖瞳没有说话。</p>

他根本不敢说话。</p>

血肉支配者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了开来，重新落在了林恩的身上。</p>

“所以我真的很嫉妒你，因为你的这条路有很多人在陪你走，你不会遭受到背叛，你也不用背着那些坟墓，但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是这命运之下的棋子，我们的轨迹早已从一开始就已经定好，只是我走完了我的路，而你才刚刚开始。”</p>

那一瞬间。</p>

那庞大的触手骤然横扫，眼前那浮动的条约在他面前轰然破碎。</p>

而也就是在那遥远的黑夜城。</p>

折跃的光幕骤然闪动。</p>

无数庞大的血肉巨物在那涌动的黑雾中如光点一样密密麻麻地浮现，那血肉的巨鲸发出那冲天的长啸，就像是那战争的号角，倒映着那一座座血肉巨擎之上那屹立着的苍白的鸟嘴面具下的身影。</p>

那一刻。</p>

全城的警报响彻。</p>

艾雯爵士猛地冲出那高塔，抬头眺望向那城防结界之外那遮天蔽日的大军。</p>

而当他骤然转头，望向那高塔的窗台前站着的林恩的那个分身时，他的双眼当中满目的失神与呢喃。</p>

就在那双眼睛的最深处。</p>

那片广袤的荒野之上。</p>

一声声八音盒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的就像是孩童房间里那悦耳的声调。</p>

就在那破碎的条约纷飞的灰烬之下，谁也不知道是在何时，似乎又那么一个破旧的玩具小丑，转动着捧着的八音盒的木柄，机械地迈着滑稽的脚步，出现在了这和谈的最中央。</p>

满目飘飞的灰烬拂过他那似哭似笑的玩具一样的脸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