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弘毅一时无话,干涩道:“鲁王,为了能长久万无一失的占下他州之郡,竟想得出,以女子为官,占坐郡守之事。鲁王有这般的魄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启用女子为官,就非一般王侯啊。难怪鲁王前年,敢横跨几州,去攻打衍州,更是一举将渝川王打得弃封地而逃”
林知晖双目赤红的咬牙驳斥道:“鲁王再有能又如何?肆意掀起战祸,占下衍州后,纵容手下为祸当地百姓,乃暴虐之人,非是明主。天下若被此人占得,怕是连如今世道都不如了,我们都是尝过乱世之苦的人,若有能,定不能眼睁睁看着鲁王继续做大!”
于弘毅立时明悟林知晖的打算,已是喉头哽噎:“知晖,你欲作何?鲁王强盛,我们自身都难保,我们无能与他抗衡”
“我那日出来找你,就是因为得知,我爹欲弃城而逃,投靠鲁王,才会与他翻脸。我不顾爹的阻拦,骑马出来,去通知你郐县将乱之事,想让你对即将的城乱,有所防备”
于弘毅此时已不知道再说什么,目中含泪,揽住好兄弟的肩,静静听他说,任由他发泄。
林知晖痛苦的将脸埋于自己的双掌之中,哭声道:“哪知我们家还未弃城,城就乱了都怪我!我身为家中男丁,未护好家里还因此与家人失散”
“呜阿姊看见我惩戒鞭打犯错的马奴都害怕,如何能待在那群狼环伺的地方,以女身接官,做一地郡守?被架着做那受万人非议的傀儡?阿姊的名声,算是全毁了!不,不行!我不能再待在这里,我要去离仙郡,我要去救阿姊!”
林知晖话落猛然站起身,泪流满面的就要往外冲。
于弘毅死死抱住他的腰,压低声音劝道:“不行!不能暴露我们记忆未失之事,此事一旦暴露,到时别说齐府是否会放过我们,就是符骁那处,也难过关。有异心之人,谁人敢用!”
林知晖理智稍微回笼,咬牙停在了原地,于弘毅这才不至于在林知晖的大力下,被他带着往外拖。
林知晖的泪水不住的顺着两颊流下,没了以往强硬姿态,孩子气展露无遗。
于弘毅此时亦是眼眶通红,泪水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强忍悲意,对林知晖分析道:“而且,只看刚才方辉禀报你阿姊为离仙郡郡守时的神态,就有蹊跷。方辉提到你阿姊时的态度,警惕且透着厌恶,你阿姊若只是被鲁王扶持出来的傀儡而已,那值得方辉有如此态度?”
林知晖一时听住了,仔细回想当时方辉向符骁禀报离仙郡消息时的神情。
“林知晖,你冷静,我们不能冲动,更不能死,死了,我们在意之人,谁来护?那些仇,谁来报?”于弘毅见林知晖听进去了,心下微松一口气,再接再厉,劝导他冷静。
“外面的消息,我们知道的太少了,尚不能做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符骁与你阿姊之间必然有过节,你是林世伯之子的身份,绝不能暴露。”于弘毅告诫道。
林知晖眉目暗沉,哑声道:“我阿姊乃闺中女子,能与符骁有何过节?想是我爹与主公结怨了。之前主公躲避朝廷追杀来茁州,路经离仙郡,一定是鲁王借用我爹之名,对主公做了何事。方辉在禀报时,说的是郐县县令之女,林知环。这重点,怕是在我爹身上。”
“那就更不能暴露你的身份!记忆未失之事,同样不能露出破绽!”于弘毅深恐林知晖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对符骁信任太过,向他和盘托出此事,以求他的援手。
“放心,经历了这些事,我不会再做那些蠢事了。将指望放在别人身上,犹如赌博下注,输率太高,我如今,输不起了。”林知晖缓缓点头,呐呢道。
于弘毅见林知晖情绪已稳,亦是点头,开始冷静梳理:“我们需要权势,我们如今什么都没有,还在被人变相软禁当中。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快打消齐府对我们的疑虑,努力长大,在符骁手下受重用,去接触军权。单靠我们个人之力,再强又能作何?没有‘刀兵’在手,一切聪明才智都是枉然。守山书院被灭,就是最好的例子。”
“是啊,守山书院,汇聚了天下有才之士,其内学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那又如何?在蛮族贼子吴奎的强权铁骑下,他们的聪明才智,并没有保下他们的性命?个人能力再强又如何,能抗的过成千上万的铁骑?在这乱世,兵权为王,有权,才能对抗强权。”林知晖眼中漫上对权势的野心。
“你阿姊如今既然做了离仙郡的郡守,鲁王推她上位,就是想让她占得其位,性命一时半会必然无忧。符骁待我们不薄,我们既然投效了他,他明显也打算栽培我们,我们稍安勿躁,继续在他手下,发展一段时间如何?”
林知晖不说话。
“鲁王所占的离仙郡在茁州境内,符骁若想掌权茁州,必和鲁王有一战。茁州如今有内患,齐氏必是要先出兵衍州,攻打蒋州牧的。我们抓住这次机会,先替兄弟们报仇,这仗可能要打几年,此次战役后,我们年岁长成,若表现不俗,也该掌兵马了,我们再谈如何去抗衡鲁王,去救你阿姊如何?”于弘毅压低声音,分析的思路越发清晰。
林知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点了头:“找到机会,得探听一些外面的消息。至少要确定,我家人,暂时在鲁王那里是无碍的。”
“嗯。”于弘毅拍拍林知晖的肩,眼底里全是愧疚。
林知晖抬手,附上于弘毅的眼:“莫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那日,我独自出来通知你,是作为兄弟该做之事,后面城乱,非是你我能料到的,能救得你性命,我不悔。”
于弘毅拿下林知晖附在他眼上的手,悲声道:“我愧对于你我姑母”
“该愧对于我的不是你。你该知道,我从未怪过你。你是你,在我眼里,你只是你。你姑母所做之事,与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主公在我心中亦是,齐雅是齐雅,他是他,齐雅所做之事,亦与他无关。”
林知晖目光直直的对上于弘毅的眼,说出了两人之间一直避忌的话题:“你的姑母与姑父,我必杀之。”
于弘毅瞳孔微缩,不避忌的迎上林知晖的目光,艰涩道:“他们的性命,由我来动手如何?”
“好。”林知晖目中,此时全是冷静。
厢房内,一高一矮两名少年郎君相视而望,执着与自我的稚嫩从他们周身褪去,气质慢慢趋向于窥得大局观的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