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你这么讲，要是其他猝死的员工，家属也只能拿到保险金的三分之一，你们公司反而还能赚两倍？”方刚问。

员工回答：“我可没这么说，对了，谈正经事吧。”他开始咨询方刚关于泰国佛牌的事，但方刚几乎没听进去，脑子里全是刚才员工的那些话。万没想到，这个马总居然有这种神操作，竟能从猝死的员工身上也赚到至少几十万，气得浑身发抖。

挂断电话之后，方刚按员工的要求和价位，以彩信发过去几块佛牌图，脑子却在想马总的事。忽然，他又回忆起当时马总在公司说的那个故事，也就是他孩子两岁时，他生重病的事，就再给那员工发短信，问是否知道这个细节。

“哈哈，这种话不能信，”员工回电话，“我的手机不能回国际短信，只能打电话。马总每年开年会的时候，都会讲一些这种故事，我们全都是当相声来听的！因为这些故事的内容都自相矛盾，根本对不上号。”

方刚心想难道马董还是个故事高手？他很生气，心想，自己是没卖邪牌，没下降头，但是卖山精给这种奸商，保佑他一切顺利，还连续三代都好，怎么也不能算行善。他很想把山精的消息放出去，比如金助理、魏部长这些人，但牌商的规矩还要守，这让他十分郁闷。

那个营销部的员工，还真在方刚手里买了两条佛牌，一个旺事业，一个招财的，因为是他们公司老总的熟人，所以这员工付钱也很爽快。同时他很谨慎，告诉方刚此事必须严格保密，要是被公司的其他人知道，肯定会被捅到营销部长那里，说不定连副总和马总也会知道，那可就严重了。方刚让他把心放宽，只要他自己不往外讲，我这边肯定不会泄露。

虽然两块牌的利润也有几千块钱人民币，但方刚并没高兴得起来。他想起，马董请山精这事，只有金助理和女秘书小吴知晓，而这两人都是马董的忠实心腹，肯定都收过封口好处，不太可能泄露出去。之前阿赞ki曾经说过，马董福报浅，业障很大，经过了解，半点都没错。而他供奉山精之后并没真心做善事，甚至打着慈善的旗号继续敛财。这令方刚十分不能理解，以他的身家，拿几百万做些善事根本不算什么，就算经商多年，改不掉赚黑心钱的毛病，现在你供着山精，为什么还不改？

因为没有马董的号码，方刚掏出手机，给金助理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是否能跟马董谈谈。并非他有多关心马董，而是很想问问，这个马董到底是什么思路。方刚在东南亚这十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尤其卖佛牌的三年，他觉得在这段时间内所遇到的各色人等，甚至比前四十年的还要多。但仍然不懂马董的想法，所以很想问问。再一个，山精毕竟是稀罕物，之前在东南亚很多客户和牌商都在盯着，现在卖给山西的大老板，又是天价售出，本来是露脸的行为，但如果客户因为山精而出事，对牌商来讲就是从好变坏，传出去名声也有损。

“我能转达吗？”金助理问，“最近马总很忙，正在谈跟广东一家大型医疗用品集团合作的生意，我也难得见到他。”

方刚说：“你不能转达，这事也很重要，希望能帮我牵线，用不了他几分钟时间。”金助理称没问题，这点忙还是能帮的。于是，金助理把他办公室的座机号码报给方刚，让他打这个，然后再转线路。方刚依言打过去，金助理他让稍等，听筒中的电流声暂时消失了十几秒钟，再恢复时，金助理称马上会把线路转到董事长办公室，马总就在办公室接听，随后听筒中传出“嘟”的一声，有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喂。”

“是马董吗？”方刚问道，“我是方刚。”

对方说：“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方刚问道：“说话是否方便？”

马董说：“你就讲吧。”

方刚也没绕弯，直接问他慈善活动和给员工买巨额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却是公司的事，马董疑惑地问：“这些事你都是从哪里听到？营销部的魏翔？”方刚笑着说当然不是，魏部长那么精明的人，不会把公司的内幕泄露给我，您就不用多打听了，你公司几百人，不可能个个都守口如瓶，现在是信息社会，想打听出什么来，并不太难。

“也对，”马董说，“那又怎样，做慈善活动和给员工买保险也有错吗？”

方刚问道：“那些慈善活动全都有附加条件，还是变相敛财，给员工买保险，受益人为什么是公司而不是家属？这种保险，就算出意外有了赔付，对员工家属又有什么意义？”

马董说：“员工是在为公司工作，只要被认定为工伤，就说明是在做与工作相关的事时而出的意外。买保险公司出钱，出事也算在公司头上，而赔偿金却没有公司半分钱，这就合理吗？”

“给员工买保险，不应该是员工福利的吗？”方刚问。

马董哼了声：“谁规定公司给员工买保险必须要算员工福利的一种？我们这种保险是为公司买的，不是为员工。”

方刚这才明白，原来马董给员工买的人身意外险，压根就没打算将赔偿金给家属，而相当于公司投资的一种，又问：“那慈善活动怎么都改了？之前说得好好的，要真正拿钱出来帮助人，现在搞的全变了味道！”

“并没有变味道，”马董说，“眼药水买一瓶才卖几毛钱，只有买两瓶以上，才搭售保健品；充会员一年能送十年，简直就是白给，只要选择在午夜看视频，就不用多花钱。”

方刚问：“捐旧衣物买房打折那个呢？还非要指定是某个牌子的衣服，而那牌子很贵，不是故意坑人吗？你们还跟那品牌的服装商有合作，他们销量上升，你们也有好处费，这哪里是在做慈善！”

马董笑了：“方老板，你也是商人，难道不懂‘无利不起早’的道理？不光我们这些经商者，老百姓也一样。你想想，他们为什么愿意花钱买新衣服，故意弄旧、弄脏甚至弄破再洗干净，冒充旧衣服拿来？就因为他们早就核算过成本，认为这也值，因为买房能打八五折。以为老百姓都是傻瓜，让他们出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精明，如果觉得不划算，就算你把刀横在他们脖子上，也不会做！既认为少花了钱，又觉得自己捐旧衣物做了好事，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吗？企业形象和慈善是这样做的，有机会再来山西，别忘了到我们无敌集团作客，怎么样，听说当时你也到我们公司的食堂吃过饭，大厨很不错吧？”

听到他这番解释，方刚终于看清了，马董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实话，只要能赚到钱，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能做。他冷笑几声：“食堂的大厨手艺是不错，可惜，就是食材不太新鲜。”

“材料不新鲜？”马董失笑，“怎么可能！我们集团下属还有肉联厂和蔬菜基地，全都是自产自销。”

方刚说：“素菜没问题，肉菜不行。什么肉吃上去都跟人肉一个味道，那天看到有心脏，哪里还用吃，一看那心就知道，已经完全黑了、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