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骤降的温度(1 / 1)

他爹总是说他蠢,没他哥聪明,这就更让他不服气了。

陈老头气得对着小儿子就是一脚,“说你蠢还真是蠢!”

“阿爹,你又打我!要是阿娘在……”她就会护着他。

“你给我闭嘴!”陈由亮眼神一厉,呵斥他,“你才多大?自以你自己很懂?我问你:我们这一路上过来碰到了些什么?又避开了什么?

我们是常年居住在深山的猎户,我们有经验,知道怎么躲避,知道哪些东西惹不得,知道哪里走不得,可是他们呢?他们为什么知道?

他们就是你嘴里说的庄稼汉,但就是这群泥腿子,一个没死的走出了深山,还有他们翻过深山的路线,避开云州外城岗哨,绕过城池又没有多走山路,路线是相当的精准,就像上山下山的路线就在他们的脑子里一般精准,你自己是井底蛙就别净招惹笑话!”

陈由亮平日里话不多,逃荒路上他娘为了让他和他弟多口水,多口吃食,偷偷把粮食和水省下,他娘身体本就虚弱,直到她倒下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娘做了什么,是他大不孝没关注她娘。

这事是他和阿爹心里的殇,不想他弟却在受委屈或是累瘫倒时老把她娘拿出来说话,让他和阿爹那刚刚愈合的伤疤一次次被撕开变得鲜血淋漓,每一次后都得默默躲着舔伤,他已经忍他弟很久了!

陈小五被他哥的突然暴怒给吓呆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掉不下,他哥从以前来不吼他的!

陈老头深深的叹了口气,默默的走开坐到一边的行李上发呆。

他对不起孩子他娘,他对不起他两个孩子,他让他的俩孩子没了娘!

“好好的给我反省反省,多大的人了,还一点事儿不懂,成天就知道叽叽歪歪说人这不行,那不行,就你自己行!哼……”陈由亮冷哼一声,也坐到另一边儿冷静去了。

其他人也没说话,更无人上来劝导陈小伍,逃荒路上死得早死得快的是妇人老人和小孩。

为什么是他们先死,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体弱,更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强壮有力的人先死了,那么弱孤照样也会死,他们知道,所以他们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们这些人。

他们也是这样,如果他们自己也没了,也就没了,可是他们活下来了,活下来的人除了思念死去的人,心中对他们还存有深深的负罪感和愧疚。

孟青罗家里的两床被子一床分给了女眷,一床给了几个小子,被子少,就只有在下面铺着找来烘干后的薄薄干茅草,上面的被子横着盖,勉勉强强能全都挤着睡下,但大人是盖不住脚的。

孟大伯和大郎,二郎,三郎,还有孟老爷子,薛老头,傻爹几个就只有披着厚实一点的衣裳围着火堆打瞌睡。

半夜,孟青罗给冻醒了。

她起身一看,除了几个值夜的叔伯还强行的睁着眼睛外,其他人都围着火堆睡得东倒西歪,甚至有人冻得把庙中供桌上的破布给扯了下来裹在身上。

火堆上的火明显的小了下来。

孟青罗悄悄起身,摸了摸旁边在篓子里睡的两个小子的手脚,再掖了掖被子,不凉,身上暖烘烘的。

看来两个小团子倒是一点不冷,一人抱了只“小狗”在怀里睡,就像抱了个小火炉似的。

孟青罗轻手轻脚的走到阿爷几个身边,将他们围着的火堆加了几根干柴,把火堆烧得旺旺的才退了回来。

值夜的村中叔伯们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见她是给家人的火堆添柴,没说什么又收回了眼神。

孟青罗隐在黑暗里从空间里取出一件深色的短款薄羽绒服套在里面,外面再套上这里自己的衣裳,不一晌身上就逐渐暖和起来,舒服得她直想喟叹一声。

可再看着阿娘和阿奶,还有几个小子都冻得蜷缩着身子取暖,孟青罗挣扎了又挣扎,还是没敢从空间里拿出棉被出来,万一被家里人发现她无法解释,这东西有没有,是什么样的,全家人心中有数,你是一点借口都找不到的。

如果,如果明天天继续下雨,明天白天她出庙去想别的法子。

好在第二天雨不下了。

雨是不下了,但高温似乎就这么被一天一夜的大雨给带走了,往常四季分明,今年只有三季,夏天直接过渡到了冬季,那秋风啊,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人。

村人走在路上,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所有能扒拉出来的衣裳,不管是薄的,还是厚的,全都裹在了身上。

“阿萝,来,把娘这棉衣穿上。”

杨氏生怕孟青罗冻着了,把自己唯一的一件厚袄子往她身上套。

“娘,我不冷,你自己穿!”

“这天突然冷得像三九寒冬一样,你的袄子太薄了,怎会不冷?快,穿上!”

“娘,我真不冷,你摸我手,暖和吧?”孟青罗把自己的小手放到杨氏手心里。

杨氏握住孟青罗的手捏了捏,“诶?还真暖和着!行,那阿娘自己穿。”

孟家人手多,当初在云州府城时只卖掉了家中的板车和驴子后面的车厢,几床厚棉被,家人四季的衣裳只要带了来的都留着,所以,这只要不继续下雨,不继续变冷,衣裳还是有。

云州府城,齐王府。

齐王一脸悠哉的坐在厅里喝着美酒,欣赏新得的西域美人跳舞唱曲。

“王爷,胡成章(云州知府)派人来禀报说流民全去了东边深山,妄想绕过府城北上,要不要派人去驱赶?”

好半晌,齐王的眼神才从美人那扭着的水蛇腰,以及那高耸的两坨肉上移向面前跪着禀报的人,嗤笑一声,“就那深山狼虎成群,蛇虫满地爬,要费那神干啥?”

“可……可是……”跪着的人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婆婆妈妈的像什么话?耽误本王听曲。”

“是,是胡成章还禀报说,的确有那么几群人已经越过了那山北去了,他担心……”

“什么?”

齐王坐直了腰,这事显然超过了他的预料。

厅内一片寂静,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大为光火时,不想他竟然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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