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仁德看见了她。

唐玲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这一个念头。

窗外的雨还下得很大，劈里啪啦的嘈杂声响，唐玲和站在雨中的陈仁德静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先一步移开视线。被唐玲发现了的陈仁德一点也没有做贼心虚的慌乱感，他反而更加兴奋了，被自己看上的猎物发现的一种病态的快感涌上了他的身体，充斥着，回荡着让他不禁想要发出一阵喂叹的舒服的感觉，他开始慢慢升起了期待，发现了他这个大胆的偷窥者以后，唐玲会有什么举动和做法？

是会跑到她的爷奶屋里告密？还是会吓得站在原地痛哭流涕？还是冷静地上床休息？不管是哪一种做法，陈仁德都感觉到了一种愉悦的快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得落汤鸡似的夜晚，本以为会和以前一样只能站在远处默默窥视的无聊，在闪电劈过大地以后的白光下，陈仁德的兴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之所以会来到遇神村，并不是像他口中所诉说的因为早闻遇神村的大名而慕名而来，而是为了活命，为了不让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被其他人知晓，跑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村之中，谁也不知道他的曾经，谁也不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通缉犯，在这里，谁也追踪不到他的消息。更何况，外面的世界动荡不安，这遇神村如同世外桃源，安详宁静的生活，男尊女卑，权力至上的人间天堂，谁还会在进入了这个桃源以后还想着离开呢？

陈仁德自负地想着，他觉得曾经那些从外面的世界进到遇神村的人肯定也和他一样，背负着不能被世人所知的秘密，苟且偷生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逃避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却不会逃避自己的天性。

陈仁德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焦渴，从搬来这个遇神村，成为了唐玲一家的邻居以后，他便一眼盯上了那个看着天真单纯的小女孩，因为在外面的世界东躲西藏，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泄过自己内心的焦渴了，所以在第一次见到唐玲的时候，他就觉得她势必会成为自己新的恋人。是的，恋人。陈仁德将他曾经接触过的所有的半大的孩子，都称之为他的恋人，她们天真无邪的外表，看向自己的时候炯炯有神的眼睛，对着自己散发出来的自己不曾注意过的魅力，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他那颗垂垂老矣的心脏，只有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那腐烂枯死的心脏才会再一次砰砰直跳，让他重新回到自己年少时候第一次牵住女孩子的手时，那种羞涩清纯的稚嫩恋爱。

唐玲是他的新恋人，哪怕她之前还没有发现过他，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已经了解得非常透彻了，那么多次不经意间的对视，她看向自己便立即低头的害羞腼腆，行为举止之间都在跟他说着对他的喜欢。而现在，她终于发现了他为时这么久的，每天日复一日站在她的卧房不远处的窥视，他们即将要修成正果。

陈仁德这般想着，脸上的喜悦更盛，他不知道窗帘那头的唐玲是否还和自己深情对视着，但是他情难自禁，朝着唐玲靠得更近了些，好让他看清楚自己脸上因为被她发现后的害羞和心花怒放。

屋里的唐玲，早在陈仁德继续往她这边靠近的时候，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本能的恐惧，她慌乱地往后退，可是视线却一点不敢离开陈仁德的身影，她害怕自己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个可怕的人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终于感到了恐惧，先前对这个人影和她的新邻居懵懂的排斥在这一刻化为了实实在在的恐惧，那是幼兽被猛兽盯上后的本能的害怕。

唐玲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浑身抖个不停，两条腿晃动的幅度很大，几乎支撑不住她整个人的站立，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依旧没有力气去抓住身旁的窗帘，她抖得很厉害，却一点也不敢动，只敢木讷地盯着窗帘缝隙外的那个在雨夜中靠近的人影，她直到对方还在看向这边，而她也不敢收回视线，一直回望着他。

直到一阵惊雷，闪电再一次劈向大地，白光飞过，唐玲看见了陈仁德掀开了雨衣的帽子，任由飞舞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庞，他抬起了头，像是早有预感地，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还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怪异违和的微笑。

唐玲再也不受控制地，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她的肚子感觉到了有些酸意，越来越强烈的想去厕所的感觉，可是唐玲一点也不敢打开自己卧室的房门，她像是突然醒悟一般，连滚带爬地扑向了自己卧室的门前，立刻反锁了门，然后猛地扑到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给罩住，她双手紧紧抓着被套，企图让被子给她冰凉的身体带来一些温度。

唐玲整个人趴在了床上，她一点都不敢动弹，哪怕此刻的姿势让她的肚子更加难受，但她也不愿意调整一下，只是维持着这个造型，整个人和被子几乎融为一体，蜷缩在床的一角，不停地抖动着。

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得更大，还伴随着越来越响亮的雷声，唐玲猛地闭上眼睛，她强迫着让自己睡着，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催眠着自己，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她忘记这恐怖的一切。

快睡吧，快睡吧，只要睡着了就会好起来的，快睡吧……

雨中还有个人恋恋不舍地站着，屋内的小人担惊受怕地躲着，谁也没有睡觉。

后半夜，雨声终于慢慢减弱，最后再也听不见一丁点雨点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天慢慢亮了起来，朝阳顺着山峰爬上高处，照在还沉浸在梦境中的遇神村，阳光带着雨后潮湿的水汽和泥土草木的芳香，混合着跟随未停的风吹往挨家挨户。唐玲家的大公鸡也慢慢苏醒，它像往常一样扯开了嗓子鸣叫，定时唤醒还在睡梦里的人们。

唐玲一夜未眠，在听见了大公鸡的声音之后，她才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僵硬的身体随着她突然的挪动，四肢一阵刺痛的发麻，唐玲轻呼一声，下一秒连忙看向窗帘那边，她现在还不太敢大声地说话。

唐玲瘫在床上缓了半天，终于等那股劲缓过去了些后，才慢慢挪动着身体下床，脚刚才上绵软的拖鞋，唐玲却停住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穿上鞋子。她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几乎不让自己力度太大而发出一些声响，唐玲看着那道透了些光进来的窗帘缝隙，她走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争取自己可以一踮起脚就能看到下面的情况。

唐玲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她踮起脚尖，费力地将身体往上顶，企图能更直观地看到房子下面的场景。

那个噩梦般的身影不见了。

因为下了一晚上的雨，院子的大坝一片潮湿，所以没能让唐玲看见那个人是否已经离开了她家的院子。

但是唐玲还是松了一大口气，心里一直提起的大石头终于往下落了落，随着浑身的戒备全盘撤掉，一股浓重的疲惫感涌上唐玲的身体，几乎是毫无反抗地，唐玲晃悠着身体摔在了自己的床上，她的眼皮随着自己倒在床上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打着架，唐玲还试图挣扎几下，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她就看着自己伸出去抓被子的手停在了半路，视线越来越昏暗，直到最后闭上了眼睛，唐玲的呼吸平缓了下来。

唐玲再一次醒来，是被赵芳的竹鞭给抽醒的。

那细长的鞭子抽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白嫩的皮肤时，强烈的痛觉一下子让唐玲原本混沌的意识清醒了过来，她控制不住地大叫了一声，直接在床上弹了起来，看着自己一只手臂上鲜红明显的长条红印，唐玲不停地朝着自己的伤口哈着气，轻轻地揉搓着。

“死丫头，已经九点多钟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赵芳在一边却没有一点怜惜之心，自己刚才在院子的大坝叫了唐玲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再加上唐建国一大早醒来后，发现了院子里的菜因为昨夜的暴风雨的袭击而烂掉了一些，将怒气撒在了赵芳的身上，一大早就被各种怨气和愤怒包裹，在多次叫着唐玲却无人搭理时，赵芳的愤怒达到了顶峰，她二话不说，直接拿起了自己平日里教育唐玲所用的竹鞭子，健步如飞地冲进了唐玲的卧室，在看着她潇洒滋润地躺在床上睡着大觉的时候，赵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扬起了手里的鞭子，朝着唐玲挥舞了过去。

“我让你睡觉！让你睡觉！其他人家的孩子老早就起来了！就你还在这里睡大觉！你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啊！想睡多久睡多久！”

赵芳没管唐玲被抽醒后的痛呼，她一把抓住了唐玲的一只胳膊，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地甩在唐玲的身上，听着唐玲因为剧痛而控制不住地哭嚎，赵芳心底的郁气这才泄掉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