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啊。
老人意识到了这点,但只是微微挪动的手再停住。
依旧没有动作,更没有起身。
屋外的光线照在他身上,他也越来越像是具尸体。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窗外的光线都变得昏暗了些,
老人在虚弱的咳嗽了两声过后,浑浊的眼珠随着咳嗽微微变动了下方向,
然后,床脚位置的画面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那床脚,散落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个塑料袋子,里边装着的是他老伴之前去医院开的药,
有个碗,有双散落的快子,碗里装着两天前煮得面,面汤都有些干涸,面条泛黄而爬上了一些霉。
还有床上的被子,也没盖到床上两人身上,就胡乱和几件衣服堆在墙角,还有些被子都贴在了那面碗里。
望着这副画面,老人依旧没动,只不过浑浊的眼睛更有些恍忽了。
他大概是也要死了。
两天前的早上,他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老伴患了急症,浑身疼得厉害,还呕血。
对这个他也不奇怪嘛,这个冬天,村里好多上了年纪的老家伙都死了,老死的,病死,摔一跤摔死的。
冬天本来就难熬,他们老两口也是上了岁数的。
只不过,他老伴没有立马就走了,他总是要带老伴去医院治治的。
他紧走慢走去敲了村子里好些家的门,结果都敲不开,
最后他借了个三轮车,把他老伴安置在电三轮上,带去了医院。
去医院,就说没治了,
他老伴也没那么配合。
他求着医生给开了些药,就带着他老伴又从医院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他给他老伴喂了次药,他老伴不愿意吃,
到中午的时候,他又给老伴喂药,老伴依旧不吃,
大多数时候就侧躺在这床上,对他的喊声只有些微弱的回应。
他除了下床给老伴做饭烧水,就陪着躺在病床边上。
不过到晚上的时候,
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觉得,这么喂药又有什么意义。
反正都是要死的,就像是村里其他死了的人那样,这么病倒了,就要死了。
就是治好了,又能再活多久。
然后,晚上煮得面和那些个药,他就扔在了那儿,在自己老伴身边躺着。
整整两天,他都没有再动过,
没有去做饭来吃,甚至没有试图将窗帘拉上,也没去管堆在边上的棉被,
他只是想,就都要死了,不是老死,病死,就是摔死,
他就觉得自己就这两天的命了,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就先把自己当做了具尸体。
而果然,到昨天的时候,就轮到他了,他脑子突然疼了起来,
然后眼睛,鼻子,耳朵都往外流血,
血这会儿都干涸了,他也没去擦过,又有什么意义。
“……冬冬。”
“黄叔,黄叔,您能不能……”
这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个急切的声音,大概是想找他帮忙吗?
老人依旧没有动,甚至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听清。
然后,他就听到屋外敲门声响了一阵过后没了……但也没有脚步声再响起,
大概是来的那人也想明白了,就在他家门口也没再走了。
老人的目光越来越恍忽,不受控制的咳嗽声也越来越低,
肺突然在高高鼓起,似乎要吸最后一口气。
恍忽间,老人似乎又想起来他发现老伴重病的那个早晨。
“……”
他早就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下,
在这儿生死关头,他好像明白了一些。
他不是昨天才病的……两天前的晚上他爬上床再不动的时候他就病了。
他这个精神,和意识得了病……
他艰难地,转着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头颅,
望向开着窗帘的窗外,
两天前的时候,他好像偶尔还能看到窗外的村子路上有人路过,
这些天,人越来越少,直到今天……好像除了刚才喊门那个,就再也没有人。
他脑海中更清楚了些,
整个村子都得了病。
他的目光望向床脚那发霉的面,他想朝着那方向挣扎过去,
只不过……浑身都在颤抖,却再也没有挪动。
他抬起头,望向了自家门的方向,
他嘴张开,可能是想朝着那他家门口的人喊,
让他快跑,
只是喉咙里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而紧跟着,他嘴就那么张着,也没再合上,
也失去了挣扎和提醒的**。
又有什么意义呢,提醒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都是要死的,他能跑到哪里去呢。
那‘疾病’剥夺了他的一切,
乃至剥夺了最后求生的**。
他得精神意识先得了重病。
老人再听不到什么声音,
原本就只是微微张着的眼睛虽然没有合上,但却也没了更多动作,
黑暗在逐渐淹没他。
“呼……”
最后一口气戛然而止,病床上的老人也失去了一切动静。
死了吗……
屋门外,靠在那紧闭着门外的中年人失去了挣扎的想法,
就瘫靠在那门边,背对着那许久都没有动静的门,只是这样想,
却没有起身,更没有试图去那窗边看看。
极度消极的想法侵蚀着他一切思绪。
他去看看又能怎么样呢……
“……都注意点。这村子里情况很不对。”
这时候这村子里口,稍远处再传来些声音。
是异调局的调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