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们几个相比,眼下的这个势力算什么?
洛南山不由想到武极此人。
红月城是个小城,血月联盟也只是一个放不上台面的小势力,可出身于红月城的武极却绝不是山中猴王。
也不是傲啸山林的虎王。
而是蛰伏在浅滩里的蛟龙。
由崭露头角到声名远扬,从一个少年到和李鸦一起流放极北,红月城的同辈武者头顶一直压着一个武极,便是被赞誉为刀中无二的方云涧的头顶上也一直压着一个武极。
而沧月城这大盟重城中能和武极相提并论的只有寥寥几人,敢言稳稳压他一头的同辈武者则是一个都没有。
也许只有聚集了天下绝大多数天才,无论是武术传承还是习武所耗资源都远超外界的武城中,才有能胜过武极的同辈武者。
洛南山在红月城里过了大半辈子,对红月城中出现过的强人知之甚详,武极他知道,而在武极之前力压同代,后因触犯联盟律法而被送至外界的云怀烈,洛南山同样深记于心。
一样的桀骜之辈。
洛南山脑子里至今还记着已被血月盟高层抹去的那副画面。
那副一剑穿四头,钉于街道正中的暴戾画面。
还有那铁连城、赵洗锋,李鸦陷在极北的几年里洛南山见过他们两个几面,也打听过两人的事迹,正应了李鸦那句“猛兽不与家禽为伍。”
那自己呢?
自己的爪牙是已经习练了数十年的那把刀吗?
洛南山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和李鸦那个鸦盟有什么太深交集了,位列其中更是想都不曾想过,没办法的事,自己比不了那几人。
这世界人人可以享受属于自己那份无论是快乐还是幸福亦或是平平淡淡的满足生活。
但不是人人都在真正享受着。
只有极少数的一些强人,才是真正在享受着。
身在苦海中泅渡,心在炼狱里打磨,他们羡慕着人人都可以享受的那份平淡日子,享受着人人都为之惊惧的腥风血雨。
享受着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才可以享受到的那份疯狂。
过着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流水一样平淡日子的人们,在心底深处不止一次憧憬,在梦里不止一次狂想,甚至在往嘴里填着饭时便忽然妄想,那份肆无忌惮的,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疯狂。
凭的就是他们的爪牙。
而这爪牙便是他们在苦海中泅渡而不沉没的躯体,和他们在炼狱打磨而越发坚硬的铁石心肠。
洛南山已经想明白李鸦说的爪牙是什么。
也知道他目光虽然落向的是自己空着的腰间,看的却是他洛南山的心。
同样捏拳轻捣,捣在李鸦的肩膀上,洛南山扬眉而笑,道:“你安心就是,我的爪牙不会丢了,不过是藏起来磨磨它们。”
“毕竟我没有你这样稍加打磨就锋利无比的爪牙,得仔细打磨才能啃的动人。”
李鸦颇显嫌弃地拍开洛南山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拳头,咧开嘴笑了起来。
“那行,咱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每天来这正厅里也就应付一下,装装样子,今天格外多说了几句话,李鸦便觉得无聊起来,和洛南山打了声招呼立刻去找云芸。
一个上午转眼过去,侍女端了美味饭菜上来,李鸦吃了点菜小饮两杯美酒,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对云芸道:“我得出去三两天,你……”
“办点事记得早点回来就行。”
云芸和李鸦腻歪了三天,估计着他也该动弹动弹了,浅笑着给李鸦倒了杯酒,道:“我就在府里等你回来,你出去这几天就不出门了。”
李鸦轻轻点头,端起云芸给自己倒的酒一饮而尽,宠溺地摸了摸云芸越来越娇嫩的面颊,又凑过去亲了两口才起身离开了两人居室。
沿着走廊出了府,又坐上府门口专为自己和云芸、林树叶三人准备的轨车,向西一里,李鸦正欲寻一艘渡船,船夫却将他引到了一艘归于李府所有的画舫前。
除去画舫,尚有只载三两人的快船,可容五六人的乌篷船,足够十几二十人人出行的帆船。
车夫将自己引向画舫,李鸦便没有挑选,信步登上了这艘颇显奢华的画舫。
“去沧武王殿。”
随口吩咐船上等候的三个船夫,李鸦一眼便看出他们的武术虽不算高,却也在八品左右,显然是胡八乙安排的人手,不是普通船夫。
画舫开始缓缓移动,李鸦进了画舫内部,舒舒服服地躺在很是柔软的床上,挥手打开画舫两侧活动窗口,极是惬意地看起沧水河上光景来。
画舫比之李鸦自己游到沧武王殿的速度要慢上许多,好在他今天也不着急,趁着这悠闲功夫观赏一番风景。
沧水河流经沧月城这一段是最热闹的,李鸦躺在画舫里,眼中一艘艘船影几乎就没停过,出了城,在城外近处游玩的船也不少,没有城里那么多,但画舫的速度提起来后,隔上十几息的时间眼里还是能看到一艘又一艘船飞快闪过。
越往远走越偏僻,能看到的船也就越少。
沧水河越到下游越宽,却没有宽到看不到岸的程度,李鸦一直关注着向下游方向航去的船只,发觉比自己前两次从水底看到的要多了很多。
不一定都是去沧武王殿的,但至少可以肯定沧武王殿那边确实是热闹了起来。
评兵的千人名单既然定下,就和绝大多数武者没了关系,该热闹还热闹,但大部分的武者看了十天的评兵,免不了失去刚开始的劲头,只要这些武者中的一小部分起了寻幽探密的心思,沧武王殿就会进入其视线。
武者齐聚,唯一有足够力量维持稳定局面的沧月盟却将绝大部分力量放到了评兵上,沧武王殿那边肯定乱象纷呈。
正是李鸦想要的局面。
李鸦乘坐的这艘画舫很显眼,不像是前往沧武王殿趟浑水的,倒像是游玩的公子哥,随着离城越来越远,离沧武王殿越来越近,同在沧水河中漂流的船只上投过来的鄙夷目光便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