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辆车直奔家中,打开门的一刹那,窗口透进来阳光瞬间铺满了地面,窗台上的桂huā摇摆着散发熟悉甜香,只有小指长的辣椒半红半绿的,随着轻风微微晃荡。
何小乔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一切,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不过是一场梦,醒来却恍若隔世。明明应该是她生活中最不可缺的东西,在此刻看来却是那样的不〖真〗实。
就好似她还在大燕的时候,午夜梦回里所看见的场景。
似真似幻,辨不清真假。
关上门,甩开包包,拦过抱枕将脸埋进去。
熟悉的味道充盈着鼻尖,她却怎么样也开心不起来。
明明那么盼望着回来的,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她心里却始终空荡荡的,就像随波逐流的轻舟,没有一个可以靠岸的地方。
如果此刻,她是在梦里,醒来还有丈夫儿子在身边,那该有多好。
在心里叹了口气,何小乔紧抓着抱枕,闭上眼将自己缩进被窝里。
睡吧,睡一觉起来,一切就都好了。
…………
江封昊坐在床边,探手将泡在温水里的布巾捞起拧干。然后单手托起何小乔的手腕,替她擦拭着手掌心,乃至手背,以及整个手臂。
他垂着眼,动作温柔细致,专心的模样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床上的何小乔紧闭着已然变成紫黑的嘴唇,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地躺着,无知无觉。
屋子里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摆放着炭盆,地热也未曾烧起,冷冰冰的,仿佛这个整个世界都被冰封了一般。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拧干布巾时水滴掉落木盆里的声音。
半晌之后,江封昊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何小乔,将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音里藏着无限委屈“娘子,你又食言了,明明说好要一起活到老,吃到老的。你要是再不醒来,为夫就要抛下你,一个人去吃尽大江南北了。”
“你说过的,说话不算话,那就是食言而肥。要是你再继续睡下去,很快就会变成小肥猪,到时候腰都肥成圆桶状,弯不下去了怎么办?”
“我知道你是回去了,可是那边的世界难道就比这里精彩,让你那么舍不得回来?小没良心的,咱们的儿子还等着你回来带他们去横行乡里,斗地主,打恶霸呢。你不回来,他们找谁学习去?”
“还有,白首在边关立了不少军功,现在已经升任副都尉统领,等他回来,静和就要和他成亲了。听说你鬼主意多,他们可还等着你当主婚人呢。”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太白楼最近要翻新了,根据你之前说的,按照图纸扩大规模,还有富贵赌坊的沁暖亭,就等雪化后好一起动土了……难道你都不好奇?就不想来监工吗?”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像是完全没意识到,他想交谈的对象压根没有半点反应。
采莲手上提着食盒,本想劝江封昊多少用些饭菜,没想到才到门口就听到这些话,鼻尖一酸,眼泪几乎是立刻就掉了下来。
拿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不呜咽出声。
站在门外的洪方幽鬼等人见状,同样是一脸哀戚的神色。
门内江封昊却一无所觉,仍像管家公一般念叨个没完。从生活琐事念到国家大事,从衣食住行念到文房四宝八股科举,再从两个儿子的近况念到他们曾经一起许下的各种约定,最后不忘哀怨斥责一通何小乔是如何的不守信用,说过的话还没做到就溜号。
鬼医佝偻着腰走进门,跟在柳一刀身后越过屏风,见状不由沉下脸,出声斥道“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人都已经死了,你再怎么拿她当活人看也没用!”
江封昊恍若未闻,继续如疯子般自言自语,手下则是不停歇的为何小乔的尸体擦干净脸面,再取出檀木梳为她梳理着头发,努力尝试着为她挽出最爱的发髻。
此情此景,让许久未曾感慨过的柳一刀感觉眼里有些微微发热,站了好一会儿平息心情,之后才强作镇定地劝道“我们都知道小乔没了你很伤心,但……死者为大,还是早日让小乔入土为安,免得她在那边也不安生……”
这都已经过了五六天了,还好现在才刚开春,雪融化的时候天气最冷,不然尸体哪里能放得了这么久?
“谁说她死了的?她没死!”江封昊头也没回,神情平静地说道“她只是到原来的世界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
柳一刀跟鬼医对看一眼,对于江封昊的执着,前者只剩下叹气的份,后者则是拧着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好一会儿之后,柳一刀才妥协道“既是如此,那你好歹也吃点东西或者休息一下,不然等小乔醒过来,你自己的身体也该垮了。”
“我不饿。”江封昊头也不回,目光直盯着何小乔看,隐藏在阴影里的俊脸憔悴不堪,眼底青黑一片,下巴上一片茂密的胡茬子,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仿佛腌制过的咸菜一般,跟平日里风流潇洒的模样大相庭径。
柳一刀便拧起眉“那你起码去休息一会儿……若是让小乔知道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以为她醒来后看到心里会好过吗?”
江封昊神情似乎有些松动,但随即又恢复如常,伸手拉着何小乔的手腕,低声道“她不会知道的……”
话音未落,后劲上突然挨了一记重击。将近五六天没合过眼,他的体能已经达到极限,这一下直接便将他打晕了过去。
鬼医阴沉着脸在他身上几个穴道连扎了好几针,之后才回头对已经进门来的洪方几人吩咐道“把他给我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