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滢滢顿了顿,还是把话问完:“窦姑娘之前每次待你都是不假辞色,几番不领情,你为何还能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她?”
赵启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答道:“她……她心地是很善良的,只是性格有些拧罢了……”
他支支吾吾着,楚滢滢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赵启珑对窦茹澜颇有好感,她倒也不说破,只是笑了笑,跟着说了一句:“那倒是,窦姑娘人确实很好。”
赵启珑听了,立即笑了起来,倒仿佛楚滢滢夸的是他一般,笑容颇有几分傻气。
到了下午时候,前院有人来敲门,楚滢滢不敢贸然开门,而是先从门缝往外看,外面站着一个穿着葱绿色衫子的女子,作丫鬟打扮,身上的衣裳料子都是上好的,绝非普通人家用得起。
而且,那女子看上去有些面熟,楚滢滢回忆了片刻,才恍然记起,当初在杭州城时,廖诗茵身边常常带着一个丫鬟,名叫京墨,为人十分机灵,很有眼色。
楚滢滢确认之后,这才将门打开,京墨见了她,立即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熟悉的意味,热络地打招呼道:“楚姑娘,好久不见了,我家小姐请您过府一叙。”
她对着楚滢滢并不称廖诗茵为王妃,而是依旧称我家小姐,倒叫楚滢滢立即生出几分亲切的感觉,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杭州城。
活泼的少女带着丫鬟,趁着午后的阳光,笑眯眯地敲开了她家的院门,欢快地道,滢滢,我又来啦。
楚滢滢回过神来,对京墨微笑着点点头,道:“稍等,我这就随你过去。”
“好,楚姑娘慢慢来,不急,”京墨笑着道。
楚滢滢回了后院,对赵启珑叮嘱几句,不要轻易妄动,注意伤口云云,随后又道:“有故人邀我过府叙话,若无意外,我傍晚时候便会回来,如果有人来敲门,你不要轻易打开。”
赵启珑连忙答应下来,道:“楚大夫你只管去便是,我记得了。”
楚滢滢这才关好了院子,到了前院,对京墨道:“我们走吧。”
京墨立即侧了侧身,以示礼让:“楚姑娘请随我来。”
她引着楚滢滢走到了街角,那里正有一辆马车等着,车夫见了,忙跳下来行礼,京墨扶着楚滢滢上了车,才吩咐道:“回王府。”
“是。”
马车辚辚驶过长街,很快朝前方而去,楚滢滢坐在车中,心中五味杂陈,思绪纷纭,等马车停下来之时,已是一刻钟之后了。
京墨掀开车帘,道:“楚姑娘,王府到了,请下车吧。”
楚滢滢点点头,借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前方是一座高门大宅,上面一道匾额,赫然写着雍王府三个大字。
京墨略微躬了躬身,道:“楚姑娘,请。”
雍王府并不算十分大,在楚滢滢看来,甚至还不如崔云灏的那个宅子大,但是装饰都十分精致,假山亭台,檐牙高啄,曲水楼阁,不一而足。
楚滢滢跟在京墨是身后,一路穿过长长的游廊,才到了王府的花园,远远的,她听见了一阵孩童的笑闹声,伴随着声声欢呼,显得十分热闹。
待穿过假山小径之后,视线倏然宽阔起来,楚滢滢看见前方有一株高大的树,树上挂着一架秋千,一名四五岁的女童正坐在那秋千上,有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正一下一下地推着她。
秋千忽地飞起来,又忽地落下去,女童的欢呼声也忽高忽低,咯咯笑着,听起来快活极了。
她催促道:“再推高些,我要飞起来!”
男童听了,果然用了大力气,推得那秋千飞起来,女童的衣衫翩翩,像是一只灵巧的燕子。
旁边守着几个宫人,紧张得不行,脸都有些发白了,双手张着,似乎生怕那女童从上面掉下来。
京墨低声对楚滢滢道:“楚姑娘,这边。”
她说完,便引着楚滢滢往右边的小径走去,一个荷花池出现在前方,此时正是六月间,荷花亭亭而立,清香氤氲,而在那荷花池的旁边,有一道曲折的木制小桥,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们,凭栏而立。
那就是雍王妃了。
京墨让楚滢滢稍等,自己上前去轻声禀报,雍王妃听了,立即回身看过来,对着楚滢滢笑了笑,道:“滢滢来了。”
楚滢滢走上前去,正欲行礼,却被一只柔白的手拦住,雍王妃道:“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了。”
闻言,楚滢滢看向她,二人皆是相视一笑,原本因为时间产生的那些隔阂和生疏,似乎都在这一笑之中消失殆尽了。
雍王妃拉着楚滢滢道:“你什么时候来金都的?是在崔云灏考了状元之后么?”
楚滢滢摇摇头,道:“我来了才只有几日。”
雍王妃又笑着道:“难怪,不见你来寻我,我记得当初是送了你信物的。”
楚滢滢心中歉然,几年前分别,她们二人后来虽然有几次书信往来,但是时间一久,便渐渐淡忘了,初来金都之时,楚滢滢确实没有想起要来找廖诗茵,即便她知道廖诗茵已经成了雍王妃,若不是因为今日凑巧,她们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见面。
一别数载,两人如今又重聚在一处,不胜唏嘘,一时竟不知要从何提起话题,雍王妃仔细打量着楚滢滢,笑道:“滢滢还与从前一样,只是更漂亮了。”
楚滢滢跟着笑了笑,道:“你也是。”
她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如今过得还好么?”
雍王妃怔了怔,然后点点头,道:“还好,王府里无甚大事,也不需要我做什么,每每听姐姐和母亲她们说起嫁人之后当家的难处,我竟半点都不觉得,反倒比从前尚在闺中时还要松快些。”
她说着,笑了起来,道:“不过也有一桩好,再没有嬷嬷揪着我做绣工了。”
听了这话,楚滢滢不由想起从前的事情来,廖诗茵跟着她学绣配囊,把手指头扎出了许多洞来,疼得她倒抽气,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勉强做出了一个看得过眼的。
如今回忆起来,楚滢滢不觉恍若昨日一般,下午的阳光明亮,落在面前女子的面孔上,眼神依旧透澈,容颜昳丽,妆容精致。
她穿着华丽的宫装,笑容里却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落寞,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跳脱天真的少女了。
像是看出了楚滢滢心中藏着的话,雍王妃微微垂了眼,道:“不说我了,滢滢如今怎么样?还在做大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