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亦然转了大半个下午,对这类纸币的行情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明白他说的是实在价。于是付了帐。
店家兴致颇高,门也不关了,问道:”你是要收藏吗?”
欧亦然心里欢喜,见店家诚实,就把来意说了,并把那张钱币拿给店家看。
店家看过后,笑道:“常听说有错币,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好好收藏,这玩意能碰上一张非常不容易,得讲缘分。”
欧亦然笑道:“谁说不是呢。”
“你是怎么发现的?”
“可以说非常偶然吧。”
“四套币退出流通十多年了,你这是从哪搞到的呀?”
欧亦然见店主兴致盎然,有感于他的直率憨厚,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店主叹息一声:“瞧这张钱币的品相,不知到过了多少人的手,前后进出了多少家银行。最后能落到你的手里,足见你的福泽是多么的深厚。”
“谢你吉言。不过这张纸币足足在家中放了十年呢!”
“这东西和古董一样,时间越久,价值越大。若是在没有退出流通前发现,情况就不一样了。”
欧亦然笑问:“为什么?”
店主道:“人们多半会认为是假币。”
“这就有趣了,那为什么现在不会认为是假币呢?”
“简单的道理,早已退出流通的货币,造假还有什么意义呢!”
欧亦然点点头,笑道:“逻辑正确。”
见走廊里已经听不到动静了,心知也该是走的时候了,于是告了个别:“那改日我们再聊,今天晚了点。”
“没关系,今天你让我开了一回眼界。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赏光一起吃个饭?”店家邀请道。
欧亦然顿觉有趣,笑道:“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其实我本有此意,只是觉得唐突才没有说出来。不如这样吧,今天这顿我请。”
店家爽朗的一笑:“也好,”从名片盒中取出一张来,双手奉上:“这是我的名片。”
欧亦然接了,看了一眼,店家姓雅,单名一个量。不禁笑道:“姓的好,名字取得更好。雅量,气度雍容,雅致有量。”
当即也把自己的名字说给了对方。
雅量一笑说道:“相逢亦笑,怡然自得。看来你是名如其人啊,真是洒脱。”
二人哈哈大笑,一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互拍着对方的肩头,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于是各自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雅量熄了灯锁好了店,俩人下楼出了东门。
在店家的建议下,就近去了德隆楼,在二楼要了一个小包间坐下。
服务员小姐递上菜单,欧亦然接过去递给雅量,雅量也没客气,点了一道翠色牛柳,一道虫草乌鸡汤,就把菜单推给了欧亦然,后者又加了两道菜,一个清蒸桂鱼,一道青豆玉米。完后就问雅量:“我们喝点白酒吧?”
雅量说随意。欧亦然就要了一瓶汾酒,要了一壶碧螺春茶。幸好二人都不吸烟。
借着茶水未上的空挡,雅量问:“兄台从事何种职业啊?”
欧亦然笑道:“自从辞了工作后,如今我是三驾马车并举,考证,股票,玩点古币。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一、二项有所收益,但古币迄今为止是只进不出。”
“哦,自由自在,飘逸洒脱,这样多好。至于古币,得需要一个沉着积淀的过程,所谓财不入急门嘛。如今单只是你这张错版币,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也得不到的宝贝啊!”
欧亦然笑道:“也算是一亏有一补吧。”
雅量点点头:“你考的是哪个方向的证书?”
“在单位的时候,专司基建一职,自然是发挥所长,建筑类。”
“哦,你的古钱币,是些什么年代的?”
“上至秦汉,下至民国,历朝历代都有。”
“哦,数量大吗?”
“有个五六百枚吧,大多数是儿时积攒下来的。”
雅量眉头一挑,笑道:“收藏之道不在多,在于精。里面若是有几枚珍品,也算不虚此道了。”
“确有几枚颇为奇特,百度图片上找不到相同的形制。”
说着话,茶水上来了。一盏茶刚喝了两口,二人的话题才刚刚入味,菜也就上齐了。
二人吃着菜,推杯换盏的过程中,欧亦然笑道:“真是好笑,原石刻字完美无缺,怎么到了钱币上,就变了样呢,实在让人费解?”
说着话在手机上百度了“南天一柱”,找到那块巨石,放大图片,递给雅量看。尔后又把钱币的放大图片也给他看了。
雅量仔细对比后,不禁笑道:“这一准是某些人想显摆书法,却不料不伦不类写成个别字。把柱子的柱写成了拄拐杖的拄。”
欧亦然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雅量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说道:“可悲的是,下属们居然熟视无睹,明知有错,却也不指出来。真是世风日下,足令仓颉含恨,二王蒙羞啊!”
欧亦然点点头,佩服对方深奥的见解和丰富的历史知识。
仓颉是黄帝时期的人物,汉字的缔造者。
至于二王,则是书圣王羲之与其子王献之。
他喝了口茶水,浅述了自己的看法:“这么显而易见的错误,愿不该马虎。退一步讲,若是照搬原石书法,又何至于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啊!”说着话给雅量满上酒。
雅量豪爽,二人举杯一碰,便一口干了。拿起面前的分酒器给欧亦然满上。二人又碰了一杯,吃了几口菜。
“早就听说90版贰圆币上“南天一柱”的“柱”是个别字,却一直没想起来查看一下原石图片。难怪这一版钱币上市流通不久,就开始回收了,一定是上面关注到了这个错误,才不得已而为之。”
“是啊,自古以来都是以“木”为柱,何来“只手”为“柱”了,只手能遮得住天吗,可笑之至。”
“至于‘南’上十字缺的半横,应属意外情况所致,这种情形可以理解。”
“是啊,意外这种现象在任何领域中都不可避免。顶多是个质检不严的责任。可那种明知是个别字还要上市流通的行为简直是愚不可及。”
“自古以来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种错误若是出现在中高考的试卷中,一字之差定然让考生追悔莫及。可是出现在某些人手中,就被捧为书法至宝了。”
“可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错就是错。”
二人聊的投机,推杯换盏之间,不知不觉的,几样菜已是十遗其三,一瓶酒也堪堪下肚了。
当欧亦然又一次拿起酒瓶往分酒器里倒酒时,才发现瓶已见底。他摇了摇酒瓶,笑道:“怎么样,再来一瓶?”
雅量看起来也喝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两个人一瓶,不多不少。今天叨饶了,改天我请。”
欧亦然放下酒瓶,拿起勺子盛了碗虫草汤递过去。
雅量说我自己来,于是接过勺子,也盛了一碗。
喝着汤,雅量就问:“你那张错币,是收藏还是出手?”
“眼下还没考虑这些呢,”欧亦然放下碗,抽张纸巾擦了嘴巴,略一思忖,笑道,“莫非你有意收藏?”
雅量喝了碗中的汤,说道:“所谓物以稀为贵,市场上到底是一币难求。若想出手,我可以帮你联系。”
“好的,我先把玩几天,决定出售时,第一时间告诉你。”
“对了,你的联系方式还没告诉我呢。”
欧亦然给了他手机号。随后喊了服务员买了单,一起出了酒店。
就有守在门口的代驾司机过来搭讪。
欧亦然说了位置,邀请雅量一起上车送他一程。
雅量说家离此不远,走几步就到了,于是握手道别。
周末下午,欧舟约了江阳去往图书馆里做功课,欧舟出去的时候,小区的园丁正在给花木浇水,几条黑色的软管犹如乌梢蛇一样蜿蜒曲折在绒毡似的草坪上。
有趣的是,路口有一只麻雀在沐浴,雾状的水如梦似幻,透过婆娑的光影看上去就像是五彩缤纷的雾,而那只麻雀站在草丛边的大理石路面上,让雾状的水喷射到身上,惬意的抖抖翅膀,伸伸脖子,弹几下爪子,一副极享受的样子。
欧舟悄然驻足,欣赏着这有趣的画面,悄悄拿出手机打算录下来。
谁知那麻雀忽然扭头撇了一眼,翅膀一抖,如同一支利箭般的,扑棱棱斜斜的冲向了天空,在它的身后,洒落了一串晶莹的水滴。
欧舟按照约定的时间进了阅览室,江阳还没来,于是在桌子上放下课本,去了那个太湖石堆砌的椭圆形水池边,欣赏那些养的肥肥的色彩斑斓的锦鲤。
到底是图书馆里养的鱼儿,沾染了无数书香斯文气息,瞧那举止,一个个摇头摆尾地,俨然带着先生的风范。
然而林子大了,总有卓尔不群之辈,中间有一条尾巴弯曲的鱼儿,红头黑斑白肚皮,它的尾巴不像别的鱼儿那样头尾形成一条直线,而是在中部折了个弯,酷似一个S形,尾鳍偏右而生,它的身体转弯时不像别的鱼儿那样自如,总是别扭的向左摆。
欧亦然瞧着有趣,然不知江阳来到了身旁。
后者的一声问候,才让他回过了神,惊诧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鱼儿好肥啊,不知道能不能吃呢?”江阳故意道。
“师兄,这是观赏鱼嘛,你怎么会想到吃啊?”欧舟不疑有他,反到颇觉好笑。
江阳不以为然的说:“既然是鱼,怎么就不能吃?”
欧舟开他的玩笑:“色彩斑斓的蘑菇有毒,色彩斑斓的鱼儿也有毒吧,阅览室里人来人往,都像师兄这样想法,怕是早被人偷去吃光了。”
“哈哈,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江阳解释。
欧舟笑道:“不过这个问题的确奇怪,我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那是你的思想不够丰富。”
“哦,这么说,师兄的思想很丰富喽?”
“你认为不是吗?”江阳歪了头反问。
欧舟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师兄这样理解的话,那我自甘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