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场遇袭(1 / 1)

贺渉围场。

巧安扶着梳妆穿戴整齐的王宝钏,或者说是顾漪笙下了马车。

“三娘子今日沉默了许多,想是真的被那柴家二娘推出了事故来。今日马场一见,三娘子可必得狠狠折辱她一番。”

乘马车来的这一路上,宝钏从巧安口中得知许多关于这具身体主人的过往。

顾漪笙美貌清冷,不喜社交,因而为京都世家众人所不喜,尤其是这一副面貌,惹得无数人艳羡嫉妒,更是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实际上,顾漪笙是个极其开朗的女孩子,为人飒爽、骑术了得,根本不是所谓什么冰山美人,或是柔弱娇骨。顾漪笙喜欢打马球,发挥好的时候常常能赢得王宫贵胄、世家公子的主场。

但从顾漪笙十岁起,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顾漪笙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活得小心翼翼,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好像是在处处讨好别人一般。

不过,巧安一人之言并不能部复述清楚。王宝钏也不是原主顾漪笙,还没有办法体会到她的过去。

顾家是大家,家世根基好,顾漪笙的外祖家是并州王氏——也就是王宝钏前世那一脉。

那么,曾经的王家,当朝宰相王允在哪里?

巧安表示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虽然并州王氏是大户,但也还从未有人做到过宰辅这个位置。而顾家,都是聪明人,顾家长房是当朝皇后的亲哥哥,其余族人都谨遵门规,发誓只有匡扶大尧、拥戴陛下之心,凝心自持,纵然才高,也决不任朝中二品以上之职。因此虽则势大,但好在根基稳固,绝无朝不保夕之忧。

那也就是说,在此微小的毫末时空,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从前熟识的所有人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她与薛平贵两人了?而这个薛平贵,也许已经不是前世的薛平贵了——那武家坡还会有她吗?那这一世被薛平贵抛弃的糟糠之妻,又是谁?

顾漪笙正是在这样一个家都有着七窍玲珑心的豪门望族中诞生,母亲是颇受太后宠爱的宁安郡主,后院稳固,父亲忠贞,不纳侧室,家庭生活倒也和谐。

正是这样宽松开明的环境,才允许她与诸多男性广泛交游罢。若无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若无柴家二娘突然地疯癫,想必这顾三娘子仍旧过着这样优雅恣意的生活罢。

“小娘子且先带上幂篱,方便过些时候与诸位公子纵马。”巧珍仍旧老成的嘱托道,像是个长辈宠溺自己家的小娃娃。

大尧王朝明令,规定未出阁女子以及有身份地位的女子不可以叫外男窥见容貌,是以常戴边缘垂下纱织品的帷帽遮面——但商人之女例外,可不戴幂篱。

看身边人的架势,从前主仆间必定是如相知友人,或是至亲之人般相处,这样平等的态势,顾家想必绝不出叛徒。

虽则这外壳仍旧是他们家小娘子,可内里却是完完换了个人啊。

王宝钏此刻心中有些忐忑。

纵马而行,前世她只学会了一项技能——那便是挖野菜,等待薛平贵的十八年间不仅仅削磨了青春,也叫她将从前学会的一切琴棋书画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骑马更是从未尝试过,这……简直就是在为难她。

沉思间,惊闻马长嘶一声,朝她飞奔过来。

王宝钏看不清来人模样,只听得风声猎猎,骑马者将马鞭挥得极快,像是要划破长空。

宝钏向左避,马便向左冲来,向右边躲避,马也紧紧跟随。小小女子奔跑的速度自是不及马匹奔跑的速度,眼看那马蹄就要践踏在她的身上,忽的,她的眼前闪过一道红色的剪影——

来人纵马驰骋,横切住那肆意行凶之人,手持弓箭,只朝那狂马左腿一射,行凶者便连人带马翻滚于草地下。

宝钏一时看呆,那公子眉横如剑,目若桃花,远远望过去,尽是少年意气、星河万里,阳光下他勒马停鞭的阴影,却是她自前世以来照亮暗沉之心的第一道光。

“顾三娘子,几日不见,竟如此没见识了吗?连来人要害你都不知道夺马抢骑,等着在马蹄之下半身不遂吗?”

一袭红衣,金冠束发,俨然是清贵仕人,想来是得志非常。

说他不是皇子,似乎都无人敢信吧。

“喂!不是真傻了吧?那我这些年可真真是白白教导你了。”

这样直白快意的语气……到底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

马上人依旧毒舌,好像是秋日之初急急投过来的烈日。

“见过傅公子。三娘子,别发愣啦,您连傅公子都不认得了么?”

傅公子……

在马车上听巧安说,这个傅公子就是自己的教书先生,虽则年方弱冠,但为人品行端正,满腹经纶,颇受当今圣人和皇后殿下的喜欢——怪不得他的装扮如此华贵。皇后殿下每每见他都声泪俱下,不知为何。圣人和皇后殿下情感笃深、相敬如宾、恩爱如初,是以整个王朝也都稳定非常。

如此年轻的教书先生……

顾三娘子从前也就是从他身上学东西,两人相处得朋友似的。原本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那柴二娘子推她致伤那日,傅公子似乎很是担心,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实际上亲自将这三娘子抱回宅邸,快马央了皇后殿下求了最好的御医,是以她现在后脑连一小块儿疤都没有——原先可是血流不止,成年人手掌大的口子。

宝钏忙行礼。

傅公子似乎有些不高兴,瘪瘪嘴“哼”一声,远远抛过来一瓶药膏,正正好落在宝钏的手里,“拿着抹抹,听御医说你的疤痕还没消。”

红衣渐远……

围场上,别的世家娘子都纷纷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唯有她,迟迟没有一个人来找……

宝钏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不善社交”,虽则前世的她也不善于这方面,但前世好说歹说,自己的姐姐总不会不顾她,宴席上总是有个说话的。

“三娘子别觉得落寞,咱们顾家向来规定不常参加这种场合的,即便参加也只派一人做做面子。您要是觉得寂寞,那是没见着咱们家人的。”巧安安慰她家小娘子——披着顾漪笙外壳的王宝钏。

是了,顾家一窝狐狸,定是不会明着拉帮结派的,她顾漪笙越寂寞,就越安——只不过,在王宝钏重生到这具躯壳之前,原来的顾漪笙还不是很明白这个道理,常常热脸去贴冷屁股,但名副其实是她家党派里的人都躲着她,不是她家党派里的人想着办法给她冷遇或不公平的事,久而久之就渐渐畏惧起了社交,只对自己熟悉的人展露自己真实的个性。

那这个柴二娘子……

“三娘子,您看——那柴二娘子又来了,这是顶破了天也没人会信的稀奇事,她居然没被处罚,还被允许参加围猎马会。”

巧安的荔枝圆眼生气起来鼓鼓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她可爱的小脸。

“您可别再似从前那么天真了,又叫她给害了。您啊,总是这样,别人对您一分好,您就觉得是十分。话说我家三娘子这么好看,怎么就不招人呢?若不是没有其他世家女交游,也不至于被那柴二娘子差点害死。”

宝钏顺着巧安的眼睛看去,一个单眼皮尖下巴白皮肤的女子出现在眼前。那女子眼睛颇为袖珍,精通各式流行妆面的画法,将原先身上脸上的缺陷都一一遮掩住了,原先三分的容貌也有了七分,加之其人缘似乎极好,很是有商业运作经营的头脑,故而被称为是京都第一美人。

睫毛微动,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王宝钏的目光,也朝着此处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