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农舍疑案(二)(2 / 2)

顾漪笙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两人仍旧是因为飞奔出屋子很远之外才停下而气喘吁吁。

他的双眼泛红,眼中是泪水,胸膛不住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身边的树枝,用力得甚至手上都渗出血来。

裹好的帕子因为疯狂的奔跑而露出了那本册子的一角,上面是令人讨厌的“毒液”。

他看着自己不小心接触到“毒液”的手,神情像是整个人的灵魂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般。

“你流血了,傅止言。”

她想过去看看他的手,却被他拦住。

“别过来,别碰我。”

他躲着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顾漪笙疑惑地望向傅止言。

“这是……会传染的……瘟疫。”

帕子里那本书——赫然写着几个字作为题目——《长安平宁郊外瘟疫病患不治者》。

瘟疫、成千上万的死尸、尸爆、大火……

对于他来说,是存封在记忆深处的,幼时那为数不多的、模糊的记忆里的梦魇。

他在被傅家收养之前,还只是个乡野少年。

在他六岁那年。

那时他懵懂无知,是个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的孤儿——在他的眼里,甚至都没有对于阿耶阿娘的概念。

他在乡下被人像牛马一样驱使利用,每天放羊耕地,有时候会因为活做的不好挨好几顿鞭子。

他倒是命硬,有一次下着大雨丢了几头羊,平白被人狠狠打了一顿之后就胡乱发起烧来,这之后那家人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再使唤他,只将他丢在后上一片长满杂草的坡上自生自灭。

附近的大爷大妈看他实在是可怜,就给他搭了个棚子遮着风雨——大家实在都生活得困难,那时战乱,哪里有钱为个陌生的野孩子花钱看病呢?这娃子,能活几日也就几日吧。

他靠着后山的野草活了几日,没想到不仅没有死,反而还好了病。

倒是这村子里的人都染上了什么病症,日日都能听到四下里起起伏伏的咳嗽声和哭嚎声。

高热不退,尸横遍野,因为这个奇怪的东西而死去的人都快比得上边疆和叛军激战的王师人数了。

四下里是血,红的发黑的脓血,从爆碎破裂的尸体里流出来的体液,无人收拾的农圈里四处游荡冲撞的家禽家畜的排泄物发出冲天的恶臭。

每天都有人死去。

这里比阎罗殿还不如。

好消息是,傅止言只饿了几天,就被一位姓傅的小医官带走了——也就是辛苦将他从六岁养到现在十九岁的他的养父。

坏消息是,那一整个村子,最后都化为了灰烬——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帮助过他的,亦或是虐打毒打他的,都被冲天火光烧干净了。

他清楚地记得,如果不慎触碰到这些因为瘟疫而死的人的遗物或是他们周围的这些“毒液”,都有患病受害的风险。

那他现在会不会……

他不能让顾漪笙受到伤害。

“阿笙,你听着,此害人的病症乃是瘟疫,你在接下来的时候不要触碰任何可疑的物品,包括我在内。相必那些人已经逃出这个地方,受到暗处那人的指示做些不轨之事去了。我们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搜集足够的证据,揪出设局人。在成功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风云诡变,迷局难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