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郎君见她无性命之忧,简单地宽慰了几句。随后转过头纷纷殷勤安慰呆愣在一侧的萧秀清,要在镇国公府的九娘子面前刷刷存在感,其实才是他们的根本打算。
姚蕴在心底讥笑了一番,淡定地退了几步,抬眸瞧见不远处的一位郎君也皱着眉头盯着九娘这边,可是却没有再往前一步。此人正是萧秀清的心仪之人李琸。
姚蕴猛地呆怔在原地,死死地盯着他!
不!不是!
是盯着他的身后之人!
原本明丽有神的一双棕色清眸顿时红肿湿泽,眼前模糊一片。她的右手微微发颤,紧紧剐蹭着左手掌心,就连划破了皮、渗出了血也未曾察觉。
她深深爱慕眷念却不告而别的先生,此时就活生生地站在李竑身后。他穿着一身素色白衣长袍,白冠傲然如玉树,明眸灿耀若星辰,依旧是三年前皎若明月、皓如星辰的正已先生。
她微微抬起脚,艰难地挪到他身前,压抑着满腔的忐忑与期待,低声道:“先、先生”
李端回望着她,目光流转,如星辰般耀眼的明眸里蕴含着千万种难于明说的情绪,似不安又似安心,似欣慰又似煎熬。他漠然道:“娘子你认错人了。”
“七郎,阿耶正在寻你,快走吧!”
“好、好的,四哥。”李琸不明所以地多看了几眼四哥,只觉得古怪得很,阿耶怎么会在此时寻他呢。他懵懵懂懂地挠了挠脑袋瓜子,还是老实跟着他离开了。
耳垂的刺痛再次涌上心头,钻心穿骨,疼得她如坠冰窟,疼得她终于回神过来,她轻轻抹了抹眼角委屈的泪水,匆忙护着九娘回了院子。
姚蕴简单包扎过耳垂的伤口,故作娇弱可怜的模样,引着萧秀清说出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九娘,你可当真想要嫁给李家七郎?我可以帮你,不过我得先知道李家”姚蕴一脸真诚地问道。
萧秀清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听到她提到李琸,终于回过神来与她细细说来。
她与先生同吃同住了十年,到如今才终于知道正已先生的大名。李端,李端,是当今兵部尚书李虞仲的第四子,人称长安明月李四郎。虽然他早已年过三十有余,可惜至今仍未娶妻,是长安娘子们心目中唯一的明月夫君。
十年前,李端不知为何突然问道修仙,从此不知所踪。三年前又突然回了长安,圣人很是器重他,如今已经官至礼部左侍郎的位置。
李端回到了屋子里头,勃然大怒道:“怎么回事?她为何还会出现在此处?”
李淳心惊胆战地匍匐在地,发着抖哆嗦道:“回主公的话,属下反复确认过,礼部的名单的确已经没有姚娘子的名字,姚娘子是、是被萧家九娘偷偷带进来的。”
“把那胆大妄为的射箭之人找出来!”李端注视着远处,目光阴鸷幽深,寒若冰锥,誓要把人千刀万剐才解气。
此时在西边的另一处院子里,也有两位娘子惊慌失措、惊悸不安。
宋国公府的十娘子白慕青紧紧地拽着身旁娘子的衣袖,惶恐道:“七娘,你说、说她有没有看到是、是我射伤了她?”
萧秀盈体贴地轻抚她发颤的手,眉头微蹙,满眼皆是焦急担心她的真切模样。
然而她的担扰和体贴却不达眼底,心底很是嫌弃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白娘子。她很是惋惜,只恨姚蕴当时微微偏了头,那把利箭若是能够直接毁了她的那张白皙脸蛋该多好。
“可是、可是当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就不小心摔倒松手了,我、我真得不是故意的。”
当时是萧秀盈故意在背后用力推她,使她手滑松了弓箭。不过真正射伤姚蕴之人,却是她暗地里另外安排在近处的人手。
她假惺惺地故作担忧道:“十娘,当时山林里人很多,场面如此混乱,应该是无人看到的,你且先放宽心。”
萧秀盈宽慰了她几句,很快便寻了借口回到了潇湘院的屋子。见到贴身丫鬟茯苓笑吟吟地迎着她,她便知此事已成,幸好她还留有二手。明晚的簪花宴,必能看上一场好戏。
姚蕴再次进屋之时,便看见屋子里满地狼藉,九娘的两个贴身丫鬟茴香和沉香正在翻箱倒柜,焦头烂耳。
“茴香姐姐,你那边有吗?”沉香焦急问道。
茴香眉眼紧蹙地摇了摇头,只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你们二人在寻什么呀?”姚蕴不解问道。
茴香哭丧着脸,都快要哭出来了,哑声道:“姚娘子,不好了,九娘子的簪花盒子不见了。”
姚蕴目光一沉,冷静问道:“是何时不见的?”
“用过晚膳后,九娘子说要试一试制作簪花,女婢便来取簪花盒子,可是就是不见了。下午的时候女婢明明还看见的。”
姚蕴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她回了自己屋,细细观察屋中的陈设,一物一件,果然不出她所料,床头下方的柜子微微打开着,似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她轻轻拉开柜门,一个熟悉的簪花盒子赫然躺在木柜子里。可是盒子里的彩纸、金丝和萱草早已被撕破揉碎,满是污迹,残破不堪,定然是用不上了。
“咚”的一声巨响,厢房木门被猛地踹开,是沈朝芸怒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她一眼瞧见柜子里的簪花盒子,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姚娘子,原来真的是你。你不仅偷了九娘的簪花盒子,还蓄意毁了它,你到底欲意何为?好狠的心呀,来人”
姚蕴淡然自若地抬眸与她对视,无畏道:“大娘子且慢。其一,今日小女一直与九娘待在一起,方才才回了屋子,又怎么有时间能够毁坏簪花盒子。其二,若是小女当真做了如此龌龊之事,又怎么会蠢到明目张胆地将簪花盒子放在自己的屋子里惹人怀疑呢!此事必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大娘子您一向聪慧果敢,还请大娘子明察秋毫。”
沈朝芸尴尬地轻咳几声,其实覃妈妈方才已经提点过她,此事的嫌疑的确是完完指向了姚蕴,甚是古怪。可是簪花盒子被蓄意毁坏是大不敬之大罪,定是要推一个人来承担责罚的,最合适的背锅人选就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