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沉着脸瞧她,故意贴着她耳后根子吐着热气,轻浮狂妄道:“原来是娘子的好主意。真娘虽美,却还是比不上娘子的,娘子若是愿意亲身上阵,夫君我自然是万分乐意的。今夜明月当空,良辰美景,要不然我们二人就在此处”
他的冷冽薄唇都快要钻进她敏感细嫩的粉色耳洞子了,她浑身一颤,猛地推开了他。
“妾身不敢,六爷可别折煞妾身了。”姚蕴揉了揉红肿的脸蛋儿,翻着白眼说道。
她将手里的白色绢布小包裹递给他,朗声道:“喏,薛大将军的《周易新注本义》。”
萧承毓身为武将,对这本大名鼎鼎的军书向往已久,也算是暂时消了她揶揄戏弄他的苦闷烦躁。
他打开小包裹,目光一沉。包裹里只有一卷《周易新注本义》的残本和崭新的描摹本。可是《周易新注本义》可有整整十四卷呢!
他抬眸看她,眼眸中顿时窜起了些许阴鸷怒火。
姚蕴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袍,娇软道:“平史之乱时,真娘的夫君薛大郎被迫征募参军,那时她已经怀有身孕。薛大郎便将此书卷托付给她。六爷,《周易新注本义》共有十四卷。其中两卷在真娘逃亡路上仓皇遗失了,另有一卷被难民踩踏泡水而成了残本。如今只剩下十二卷。我亲自将这破破烂烂的十二卷书重新整理好,一五一十地描摹了一遍。”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留着悬念的语气道:“我仔细拜读过,其中的天时地利人和的玄妙之处和奇兵布阵之法当真令人敬佩。我自然愿意将这十二卷书托付给善用之人。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萧承毓再次抬眸,却是望向了身旁恭敬站立的薛淮。似乎已经明白过来她所求何事!
“薛淮过来!”姚蕴移步到萧承毓的身前,恭恭敬敬地行过一礼,朗声道:“薛淮,还不快快拜见你心心念念的萧大将军!”
薛淮一怔,激动得要手舞足蹈蹦跳起来,刹那间又沉住气,恭敬地双膝跪地行大礼。
“萧大将军,小人一直仰慕大将军的铮铮铁骨、坚韧不拔之姿。听闻当时两军胶着,朝廷甚至已经派人来劝和,可是是大将军您坚守本心,临危不惧,亲自领着三千精兵隐蔽地深入到北狄后方腹地,逐个击破他们最脆弱的西边三处防线,最后与前方的五万大军里应外合,一举擒获了北狄大可汗。我们边境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皆称赞将军您”
萧承毓打断了他的话,若是再让他继续说下去,怕是说到明日都说不完。他面上虽然无甚表情,心底却有些惊讶于他对这些战事了熟于心。转念一想,他的心底惶然狂跳,难道说姚蕴也是知道他的?
“六爷,薛淮他很是仰慕你,关于萧大将军勇斗北狄贼子的话本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本,他都能牢记于心了。”姚蕴笑盈盈道,还不忘记眼神示意小郎君,“我给薛淮请过两三个镖师师父来教他练功,师父们都说他底子好,有天赋,六爷,你仔细瞧瞧看,若是有机会不如”
薛淮终于明白姚姐姐的良苦用心,连忙恭敬诚恳道:“萧将军,还请您收薛淮为徒,薛淮必定勤加苦练,日后也要亲自上战场杀北狄,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萧承毓的单手握拳轻叩胡椅把手,随之示意他到屋子外头去。
“看清楚了!”
萧承毓巍然而立在院子中央,取出了方才收起的佩剑,闪着飒飒寒光的银剑蓄势而发。
银光长剑先是慢慢起势,犹如丝绸鎏银白带随风飘扬、自在畅快。霎时之间,那把银剑越舞越快,剑风凌厉,势如破竹,顿时化作一条冷冽铿锵的矫捷银龙,左右盘绕、肆意翻飞、飞跃龙门。
他目如满天闪烁星辰,身姿矫健迅猛,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招式变换之间稳健潇洒,自成一派。剑风所过之处,震得前头的高大梨树轻轻摇曳,一片一片的梨白花瓣随风飘落下来,花雨恣意连绵、逍遥洒脱。
天地悠悠,万物无垠,似乎天地间只独留他一人。
姚蕴直怔怔地盯着他看,就像成了根木柱子呆愣在原地,一双棕色丽眸忽闪忽闪地溢满了震惊和好奇,她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潇洒肆意的剑法。
她反应过来,连忙取来宣纸和画笔作画,不仅仅是为薛淮记下他的招式,更是想留存下来如雷贯耳的百闻不如一见的萧大将军的英勇剑法。
许久之后,万籁寂静,明月当空,徒留昭昭清风拂面而来,梨花香味的空气中漫入了梨树枝叶摇曳摩挲的轻轻风声。
“这是萧家兵法中最基本的元真十二式剑法。三日之内,若是你能练好这一套剑法,本将军或许会考虑一番。”
薛淮激动地行礼应道:“多、多谢将军,薛淮必不会让您失望的。”
萧承毓收起佩剑,走到回廊处时,看见小娘子正跪趴在寒凉辛涩的石砖地上埋头奋笔、涂涂写写,纤细的手指关节上都沾染了斑驳墨迹。他躬下身瞅了一眼,更是震惊得合不拢嘴。
仅仅方才这一遍的剑法示范,姚蕴竟然已经潦潦草草地画出了元真十二式剑法后半部分的八个招式,不仅形似更是神像!
他冷不丁地问道:“你是方才才见的第一遍就如此快画出来了吗?”
姚蕴还沉浸在作画中,迷迷糊糊道:“嗯嗯,六爷你先别说话,再晚些怕是会忘记了”
萧承毓抿了抿唇,也许他还真得捡到了块宝!
半刻钟后,姚蕴终于动了动僵直酸麻的脖颈和膝盖。她将画好的纸张整理好装订成册,希望能助薛淮一臂之力。
她知道真娘她们遇到了难事,特地向萧承毓请求可否在此处小住几日,没想到萧大将军竟然爽快地答应了!能够离开这个冤家好几日,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而且她也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入夜,屋子里依旧灯火通明,烛台摇曳闪烁,墙边映出了几人阴沉不虞的单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