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一个放纵,一场大病,也就过去了。
李善长从不是个大气人。
自那小少年出现,主公对他原本的信任就快速消减,乃至当下,他想推荐个甚么人,都往往碰壁。而那小少年,不仅抢了本该属于他的恩宠,甚至还在不断窃取本属于他这个左相的职权,就如那甚么营海司,两百万两白银啊。
如此这般种种,若说内心没有怨恨,怎会可能?
然而,李善长又从来谨慎。
自家主公本性如何,相处十余年,他怎能不知?
既然那小少年还在得宠,就不能明着做甚么,只能等,等那人自己犯错。只要抓了把柄,以主公那苛吝性子,他再让人发动,那小少年当下爬得有多高,到时摔得就有多狠。
之前,终于等到一次。
虽不是把柄,但,若成了,更加干净利落。这也是他将心腹特意派去明州的缘由。
只是,这份心思,到底不适合明说。
甘随倒是有些理解自家主人的意思,想起一件,说道:“流连内宅……小的不曾听闻,倒有一件,那人家里找过匠人给一个刚收了的小妾打造头面。呵,那小妾,小的恰好还知道,是住在城西一位高姓财主早先卖掉的二房,若小的没记错,已是三十一了。”
正翻着书稿的李善长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甚么三十一?”
甘随道:“今年三十一岁,且……那女子还有个女儿,今年十六。”
李善长听呆了,动作僵硬片刻才忽地嗤笑出声:“呵,这癖好……倒是别致。”
随即又反应过来。
若真是如此,大约……想他悄悄地亲自看过那些个精挑细选出来的美姬,都是二八上下的小娇娘,连他都有些心动,结果,弄错了,媚眼抛给了瞎子幼。
甘随等了等,主动建议道:“家主,那高家……不若小的安排安排?”
李善长立刻摇头:“莫要画蛇添足。”
类似动作伤不到那人,更可能惹一身骚,没必要。
甘随立刻低头:“是。”
李善长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就纳了这一个?”
甘随道:“小的接触了其中一个匠人,就打了一副?髻。”
?髻,宋时兴起,到了现在,逐渐成了已婚妇人的标志头饰。
内宅女子,除了正妻,其他的,是否能获得一款?髻,可谓由丫鬟晋升妾室的重要标志。妾室若犯了错,所受惩罚之一往往就是剥去头面,其中最重要的一款头面,也是?髻,然后等于重新沦落为普通丫鬟。
李善长当然知道这些。
再想想这整件事,一群俏丽的二八小娇娘,那人却挑了个娘……李善长只能又嗤笑了下。
荒诞!
直让人没脾气!
片刻后,李善长终于又问:“可还有其他?”
甘随道:“小的还在明州见到了陈宁陈大人,小的没有现身。上月二十六,陈大人还跟随一群海商进了营海使府邸,被赶了出来,沦为笑谈。”
李善长瞬间明白那陈宁进入营海使府邸是何打算,皱眉道:“甚么陈大人,一个白身,今后莫要理他。”
甘随于是跳过,接着道:“还有一桩,苏州府长洲县一户沉姓海商,小的打听到,似乎因为那人抵达明州那天,拦到了沉家三艘海船,想要发难,沉家找了苏州卫指挥使吴良吴将军帮忙说项,不仅被饶过,还与海军都督家的门客搭在一起,共同拿下了一张海贸公司牌照。”
李善长琢磨片刻,忽地在旁边几桉上狠狠拍了下。
破绽啊!
就这样没了。
若那人真找沉家麻烦,乃至为了钱财灭了那沉家,该是多好。
把柄啊!
吴良……
想到这人,李善长就有些咬牙。
吴氏兄弟都是定远人,大家既是同乡,本该亲近一些。但,虽说弟弟吴祯平日里与李家还算交好没,偶尔有所走动,但那吴良……却是一幅连主公都压不住的高傲性子。
没成想,这次竟然还坏了他大事!
李善长忽又想起,一月份的时候,苏州知府何质就因为屯田之事上书参奏吴良,认为吴良插手民事过多。
何质也是他当初推荐。
苏州啊,膏腴之地,怎能放过!
那时他还得主公信任。
李善长主动把奏疏给何质退了回去,还提醒对方莫要再搅缠。
主公当时才登基没多久,怎可能为了一些小事处罚功勋大将,更何况,何质说那屯田事,不过是军屯与民屯之间的一些利益分歧,也不一定占理,难说主公真看了会偏向那一方。
当下……
好你个吴良,本就已经被主公敲打了,还不知收敛,侍功骄横,既如此,那明州暂时不能动,苏州……咱就走一个!
打定了注意,又询问了甘随其他一些事情,李善长便道:“你辛苦了,稍后去账房支三百贯,歇一日,就再回明州罢,记得,这次紧要是盯着那两百万两白银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