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塬道:“您教育方式有问题。”
老朱乍一听不太理解:“教育……方式?”
朱塬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是的,祖上,之前……殿下确实听了那谁一些话,这是无妨的。就像一个简单绳结,我把它解开,就没事了,我和殿下今后还是顺顺畅畅的。本来呢,经过上午一课,我已经解开了许多。没想到,祖上您突然这么一下,人死了,在殿下那里,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个死结。不只是对我……祖上,还有殿下,殿下是孝顺孩子,不会怨您,却难免觉得委屈。”说着又叹了下:“祖上,您就是把人拉出去打一顿也好啊,没必要弄死。”
老朱皱眉想了想,却摇头:“你这绳结之比,倒是贴切。就适呵,你这孩子,也想岔一点,咱再亲近的一家人,也抵不了那奸人一直不断打结,这结可不能任着他们胡乱打。”
“这……好像也对。”
老朱咧了下嘴,又问:“你刚说那……教育方式?”
“对,教育方式,”朱塬道:“上午已经和祖上说了一个,您应该适当抽时间,亲自言传身教,这是其一。”
老朱点头。
朱塬想了下,又道:“还有,刚到大本堂的时候,二殿下和三殿下向我讨要蒸汽机模型,说祖上不让他们碰之前那些。”
老朱道:“他们不像你呵,正是该治学之时,不可贪玩。”
“这也是祖上不太合适的一个想法,”朱塬道:“少年心性是活泼的,贪玩才是必然,只要有度即可。祖上,这其实很关键。”
老朱本来翻开了一份奏折,打算边听边看,闻言暂停动作,抬头道:“你说说。”
“这涉及到对各位殿下性格……甚至心胸的潜在培养,”朱塬斟酌着说道:“祖上是严父,但您的‘严’,不能太全,治学要严,这是肯定的,但生活上,该放宽一些就要放宽一些。祖上想一想,咱们是皇家呀,拥有天下,那么,皇子就该有皇子的待遇,世间万物,这天下有的,皇子们都应该接触一下,享受一下,经历一下,见多了,识广了,将来,反而就不那么在意了,比如,看到一样东西,只会一笑,我八岁的时候就吃过。大概这种。然后呢,将来成年,心胸就会宽广豁达,不会计较身外之物。相反,如果咱明明富有天下,祖上却限制太严,可能您想的是要节俭克制,这没错,但,结果可能导致皇子们经历见识还不如一些普通的豪绅富户子弟,这在将来很可能导致一个非常严重的结果。”
老朱认真听着,似懂非懂:“什么结果。”
朱塬又想了下,说道:“一种……补偿心态,大概就是,小时后被限制的太多,长大了,就会使劲儿地想要把曾经没有的东西揽到自己身边。祖上,如果是普通人家,最多只是败家一些。但,咱们皇家……败的可能就是天下。”
老朱再次皱眉,沉吟片刻,目光炯炯地看过来:“你这……怕是另一世,就是如此罢?”
朱塬故意缩了缩脖子,不打自招那种:“祖上,我不好细说。”
曾经……
想想老朱一群儿子就藩后的各种破事,不得不说,大概率就是如此。
至于原因,还是老朱的标准中国式家长个性导致的。
老朱是个严父,这还是母庸置疑。
问题是,严父不等于好父亲,也不等于能把子女们教好。
这是两件事。
就像……无论是曾经史料还是当下经历,朱塬都能看到一个,老朱太喜欢对孩子们念叨‘你家老爹我创业是多么多么艰难,你们要珍惜节俭啊’之类,虽然从老朱给子女们定的俸禄可见某人一点也不抠着孩子们,但这种习惯性念叨,却会非常容易让子女感觉不自在,甚至是产生心理阴影。
老朱又想了想,叹了下,说道:“这些个,你今后也多和俺讲讲。”
朱塬点头。
老朱拿起了钢笔,一边又笑起来:“你呵,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教子之道都会,真不知还有什么不会的。”
“祖上,我不会生孩子。”
老朱:“……”
好吧,这笑话有点冷了,某人get不到。
然后就被轰了出来。
轰出来之前还不忘‘敲诈’,要朱塬把家里剩下的蒸汽机模型都送来。
显然是想通了,打算给儿子们添些玩具。
离开东阁,捧着暖炉坐进软轿,一直到出了皇城,朱塬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心累!
认在你们老朱家,要教老子,要教儿子,这些也都罢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要教老子怎么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