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达摇了摇头说道:“关于姜侯,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已经上报了,没有更多的东西,非要说的话,就是我感觉他一直很着急,大概从刚加入曙光小队的时候,姜侯身上就有一种紧迫感,一种在和时间赛跑的感觉。”
王玉萍若有所思的说道:“有紧迫感说明有重要的时间节点,也许是在等待什么机会。”
叶达道:“我一开始以为是他的妻子救治需要赶时间,但后来发现好像也不是。”
叶达将青训营大楼负七层的情况说了一下,王玉萍若有所思:“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位老妇人显然念头通达,有自己的思考:
“虽然听上去,有点阴谋论的影子,比如姜侯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但细细推敲的话,其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若真的要杀人,以姜侯的能力,何必留下一具尸体?灰飞烟灭不是更保险?
无论动机如何,那躯壳专门保存,必然是因为不舍得破坏,或者不能破坏。
王玉萍已经下定决心,东海那个罐子里泡着的姜侯妻子,一定要第一时间妥善处理。
之后王玉萍留二人用晚餐,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一晚其貌不扬的炝锅面。
叶建国看到那碗面一愣,食指大动:“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味道了。”
王玉萍笑道:“现在的厨师是当年汪师傅的徒弟,今年也已经六十多了,味道应该是一样的。”
叶达尝了一口,这面果然好吃,感觉葱香都要溢到脑子里了。
叶建国这个家伙,在食物的品味上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之后两人一边吃饭一边拉起了家常,又是温县小院如何闲适,又是华京变化如何之大,叶建国难得遇见故人,打开了话匣子。
叶达则是单纯的听众,他能感觉到由于自己和刘小倩的存在,王玉萍在谈话内容上刻意有所收敛,没有谈太多家国大事,应该是还摸不准自己和叶建国的关系。
直到半夜,王玉萍明显看起来疲惫了,叶建国说道:“不聊了不聊了,这次来华京我待几天再走。”
王玉萍道:“叶大人就睡这里吧,我让人把那间屋子腾了出来。”
叶建国一愣:“我那间屋子还留着?”
王玉萍笑道:“说是专门为您留的有些虚伪了,早些年我也在里面小歇过,不过这几年不行了,得回家,家里搞得和医院也差不多,那屋子空置了很多年,我让人恢复了当年的样子。”
叶建国啧啧称奇。
送走了王玉萍,院内却还是有不少警卫人员,虽然很好奇叶建国何德何能可以睡在这座四合院里,但没人敢问。
这间院子里任何一个人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是九州的最高机密,能在这里做警卫的,都不是喜欢打听事儿的蠢人。
四合院的东侧一间小屋,满共也就30来个平方,两张单人床一左一右,倒像是酒店标间,不过那床看上去像是古董,除此以外再无任何特殊,只有一些颇有年代感的家具。
叶达跟着叶建国进来后,就等着叶建国解释。
今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来了华京之后发生的事情,太让他好奇了。
有人送来了两个大缸茶,叶建国喝了一口,满意的笑了笑。
然后看向叶达,得意的笑道:“很好奇?”
叶达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不该好奇么?”
叶建国将茶缸放在桌上,斟酌了一番说道:“当年异族之乱终止于灰雾之墙升起,九州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总不能让那落魄昌皇帝再做主了,他们已经祸害九州够多了。”
大昌,或者说昌朝是九州最后一个王朝,只有一百年出头的时间,三代皇帝。
基本没干过什么好事,祸害九州国力的事情倒是做了不少,阴谋满腹,穷奢极欲,即便没有异族之乱,估计也是个留下骂名的短命王朝。
“尤其是九州天地规则因灰雾大阵而改变,老夫作为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总要站出来和大家说说是怎么回事,于是和当年力抗希赛因的那些俊杰,搭了一个草头班子。”
叶达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你还是个开”
叶建国摆摆手:“那倒不是,老头子我只是答疑解惑,出把子力气,真正出谋划策的另有其人,况且时代造英雄,那一代中的有识之士何其之多,治理政事不是斗法打架,我最多算是提点建议”
不知道叶建国的说法有几分真,但他自己却陷入了回忆中。
“再后来兜兜转转很多年,我有时耐不住性子也会消失几年,有时又会被叫回来,直到40年前,最早那一批人早就死完了,换上来一茬接一茬的新面孔,我倍感无趣,也觉得已经不需要我了,就彻底回温县潇洒去了,告诉所有人不准联络我,就当是我死了。”
显然,华京总府不可能真当叶建国死了,可能一直以一个不打扰的方式关注着,所以关键时刻才可以一个电话搬救兵。
“萍萍就是当时这院子里最年轻的一个,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担子交到了王玉萍肩上,这些事我好几十年没关注过了”
叶达:“辛家没人参与?”
叶建国悠悠道:“大阵的威力你也看到了,谁掌握了大阵,谁就掌握了九州的出路、退路、以及绝路,辛师麟入阵之前自己给辛家定的规矩,不得为官,不得从政。”
叶达:“有必要这么严防死守么?”
叶建国叹息一声说道:“人的贪念是无穷的,父辈曾经耀眼过,后辈就会觉得那些光环就是自己出生自带的,举个例子,九州重建之时,和我一辈最早那一帮人中,真正顶尖的人杰,多半都是压着后辈儿孙,甚至于自甘家族破败,不想一家一姓成为九州的蛀虫,用现在的话说,叫觉悟,反倒是次一等的人物,总想着福泽儿孙,享用传世富贵”
“辛家肯定有辛师麟留下的后手,只是可能没人有能力用罢了,叶辛两家老死不相往来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叶家反倒是轻松,就我一个人苟活,不怕后辈出了什么麻烦人物,直到出了个你”
叶达瞪了瞪眼睛,有这么和祖宗说话的么?
叶建国有呷了一口茶,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明月,幽幽道:“我之前天台上说的是实话,将你弄出来,本就是我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决定,既害怕我死了以后大阵彻底崩坏无人可控,又担心一味封闭反而害了九州。”
他突然站了起来,背对叶达,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
“现在我想明白了,尤其是年后这些天跟着你东奔西跑,连萍萍这丫头都能扛起这么重的担子,包括那姜侯也能自行谋划成就‘绝顶’,正所谓九州代有才人出,我一个糟老头子何必忧虑,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何苦死前几年操心这些破事。”
叶达挑了挑眉毛:“所以呢?”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是你应得的。”
“当然,我会全力支持,有王玉萍那丫头在,老头子我多少还算沿袭下了几分能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