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簪子通身呈半透明的翠绿色,晶莹剔透,润而无瑕。拿在手中很有分量却又不笨重,摸起来手感冰润,质地细腻,是顶乘的和田碧玉,原石必然是百年难遇的珍品。
苏冉又细细摩挲着簪炳,簪炳上端靠簪首处刻有小字“冉”,这簪身细长并不宽,那小字竟也圆润饱满,像是天生就长在上面的一样。
簪首延展开来分作两枝,竟是缠枝绕叶的双生连理枝。两枝一上一下,在尾端合成一个半圆。
圆中间伫立着衔枝的青鸟,刻画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腾飞而起。
这簪首所占位置不过人指头大小,却雕刻了一幅青鸟衔枝立于连理枝上,丰富多彩的画面。
从相互缠绕的树枝,到青鸟身上的羽毛纹理,无一不清晰可见,无一不是精雕细琢。
要知道越是精巧细致的物品,越是考验工匠的手艺技巧。
从描图选材到冶炼锻造再到细节雕刻,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稍有差错,东西也就毁了。这般花式新颖玲珑小巧的簪子,怕是只有洛辰瑾那样新奇的脑子才想得出来。
而这样巧夺天工的精巧物件,南晋的工匠是做不出来的。
玉簪、小字、青鸟、连理枝。这些东西的寓意太明显了,只是她心中有所想,注定是要辜负这番心意了。
叹了口气,苏冉将这翠绿簪好好的放在妆奁的隔间,单独放着,倒也不算辱没了它。
“那簪子是何人所送,冉冉竟看得如此出神?”阮南初其实已经进来多时,只是眼前的女子低着头,发丝垂在身后,专注细致的看着手中的翠绿簪,全然没有发现他。
那样一幅温馨唯美的画面,他也不忍心打扰。但见她将那翠绿簪好好的收进妆奁中,轻轻叹了口气,似遗憾,似不忍。他方才敢出声。
乍然响起的声音,让苏冉合妆奁的手有短暂的停顿,合好妆奁,随意看了一眼铜镜,身后之人身姿隐约可见。
苏冉起身转过去面对着阮南初,半月未见,他依旧仙姿卓越,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更显孱弱。今日更是罕见的穿了绣金暗边白袍,此时正倚在窗门,长身而立,笑意盈盈。..
旁边粉白玉兔花灯和他身上白袍交相辉映,好看极了。
苏冉在看见阮南初苍白脸色的那一刻,心中有些动容。
但面上仍旧是一副淡漠,事不关己的样子,声音平静,似春水无痕的江面:“自然是阿九送的。”
闻言,阮南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想起朝贡夜宴上的对视,那人身上满是自信张扬,桀骜不驯,绝不容小觑。
阮南初站直身子,缓缓向苏冉靠近,在离她咫尺半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一缕发丝,缠绕把玩:“阿九?洛辰瑾?你何时与这人这般相熟了?竟如此亲切的唤他,男子赠女子玉簪是为何意,冉冉不清楚?”
他声音低低的,冷得很,比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的雨都要冷。
他不开心,苏冉知道,但就像是为了泄气一样,故意说些让他不满的话:“与你何关?世子不好好在府里养病,深夜来此,又是为何?”
她这话着实冷漠疏远的紧,阮南初看了她许久,不怒反笑:“你这是在恼我?怪我许久不曾来见你?”
苏冉没说话,只是仰着头看他,发丝垂在他的肩头,她才发现他发尾湿润还有水珠,肩膀处的衣服也有些暗色。
伸手摸了摸,湿的。
她顿觉心头有股无名火:“你为何冒雨前来,就这般不看重自己的身子?”
“我身子倒也没那么柔弱。”阮南初忽而笑了,天地失色,眼前的姑娘面色愠怒,他就知道她方才那话是故意在气他。
苏冉觉得阮南初也有病,不知道在笑个什么劲。他脸色白的有些不正常,想来确实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阮南初笑意未减,反而见深,苏冉只当是在看傻子,眉头轻皱:“很好笑?”
“没有,只是你关心我的样子,我很喜欢。”阮南初抬手抚平了苏冉皱着的眉头,他可不愿见心爱的姑娘为他蹙眉。
苏冉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这样一直仰着头,着实难受,打掉阮南初的手,低头离他远了几步。
两人对望无言,只听得见雨打屋檐,风吹窗门的声音。
在见到阮南初的那一刻,苏冉心中的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满心想的,都是他最近过的好不好?
阮南初看着苏冉,心中亦然。
他其实在无数个夜晚都想悄悄的来看上一眼,但又无数次忍住了。
今日外面电闪雷鸣,他只是怕自己的姑娘害怕,心里想着,就来了。
然他这次还真来对了,若是再不来,她就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哄骗了去。想到这,他目光冷然的看向她背后台子上的妆奁。
苏冉自然是感受到了阮南初对那妆奁不善的目光,她本不想多加解释什么,她也不是会向人解释的主,但……
“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和洛辰瑾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那簪子不过是朋友间送的小礼物罢了。”
闻言,阮南初收回目光,又重新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
苏冉这是在向他解释?虽然他对她格外信任了解,但她愿意亲自解释,那又是不一样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灌了蜜一样甜。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苏冉转身向床边走去,缓缓坐下,未答反问:“你的病怎么样了?”
站着实在太累,她也想不通她们俩为什么要站在屋内说话?
阮南初三步并作两步同样上前,自然的坐在苏冉旁边。
他的手再度不安分的挑起苏冉的发丝,不断在指间绕圈:“本就是为了骗人才装病,倒不想让你担心了。”
骗人?装病?阮南初不断挑玩着她的头发,发尾扫过脖颈,丝丝麻麻的痒,很不舒服。
苏冉拍掉他的手,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阮南初有些委屈,依旧散漫随意:“你还记得阮素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