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烟眉尾上扬,觉得江味山这话着实不要脸。
“老爷放心好了,一家人总归是要帮衬些的。”何雨烟并不担心,毕竟她手中有江茗的把柄。
“得了,让人去寻处好些的客栈,我们得在里面住上些时日了。”江味山声音带了些疲倦。
起身离开之前,又看了一眼跟木头人似的江漻,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还傻坐在那干什么,滚去擦药。”
江味山本还想着让江漻明日同何雨烟一同去苏府,但看到他那样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呆头笨脑的,没来由的惹人生气。
也得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唯一的传承人,否则今日定将他打个半死。
江漻回过神,垂着脑袋跟在江味山身后。他爹娘若是责备他,打骂他,他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些,可他们不仅没怪罪他,还对他一如既往,这就让他越发愧疚难安。
以前总觉得他们唠叨烦人,管这管那,恨不得远离;可现在出了事,他们忙上忙下,忧虑操劳,总会安稳护着他……
入夜,那绵绵细雨依旧下个不停。月亮躲在乌云里,只透出些隐约的轮廓。
“这是你的新身份,去了那里自会有人接应。”傒温将手中的文谍递给对面的人。
“蜀京,无沧国都?”那人接过文谍,打开粗略扫了一眼,赫然是白日里乾坤坊里的那个荷官。
只不过他此时着了一身黑色劲装,装扮与白日里全然不同,背脊挺直,脸上也并无谄媚讨好的笑。
傒温点了点头:“过几日,等乾坤坊办好了江家的事再离开。”
现在离去,若是有心人想要追查,派人守在城门,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公子。”那人将文谍妥善放好,便离去了。身为死士,本就是从骨头堆里爬出来的,主子让去哪就该去哪。没被作为废棋丢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傒温,你在不在?”门外传来悦耳女声,随即几声轻响之后门被推开。
“小黛,你竟学会敲门了?”傒温收起满腹心事,脸上挂了笑容,看着青黛。
“切,那不是怕你在谈什么重要的事。”青黛撇了撇嘴,在傒温身边坐下。
傒温笑了笑,将案上的瓷玉茶盏拿了起来,为青黛倒了一杯:“尝尝,新煎的棠梨水,特意给你备的。”
青黛将杯子捧在手里,那棠梨水,色淡微黄,还冒着丝丝热气。
青黛将浮在水面的的薄薄梨片往旁边吹了吹,轻轻嘬了一口,又甜又暖,直淌进人心窝子。
“傒温,你说日子要是一直都这样安稳就好了。”青黛捧着杯子,看着不断升腾起的热气,在空中消散不见。
傒温柔声道:“会的小黛,我们会一直安安稳稳的生活,直至我们垂垂老去,岁月尽头。”
傒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浅饮一口,便不再动,太甜了,他并不喜甜。
青黛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杯壁已经结了许多小小的水珠,不断升起的热气迷了她的眼睛,她伸手赶了赶,但手刚碰到,那白汽就穿过她的指尖,散了个干净。
青黛摇了摇头,如今这样的生活,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傒温,这几日的雨可真大。我昨夜梦见从前了,若是当初也有这样一场雨就好了。或许……或许……”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
“小黛,那些都过去了。”傒温将青黛的杯子续了些棠梨水,又轻轻揉着她的头顶,声音平平静静,听不出异样。
青黛侧头看着傒温,正巧对上他那双柔情又心疼的眼睛,她急忙低下头,喝了一口棠梨水,有细小的梨片滑进嘴里,清脆甘甜。
尝着甜,心里的苦就会少一些吗?
青黛眼里蒙了一层水汽,声音有些空:“傒温,可我还是很害怕,只要一想起从前,就怕的整夜睡不着觉。可分明这些记忆都已经随着时间被尘封了,怎么……怎么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