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章 情字何解(1 / 1)

江茗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回过神来,手心里满是泪水,她伸手去看,那些水份很快便无所踪迹。

就如同她这辈子,争来夺去,云澜悦根本不屑与她相斗,不但失去了孙氏的好感,临到头也没能得到苏炳景的半分喜爱。

齐嬷嬷也不在了,曾经给过她片刻欢愉的李学子如今也给了她狠狠一击,就连自己的两个女儿,也是一个声名狼藉早早离去,一个为她所累,想来如今也是恨她的紧吧。

人要坏就该坏的彻底啊,若是当年她不动那恻隐之心,今日之事会不会就不会发生,又或者,她当初不曾去别院……

说起来何其悲哀可笑,从入府开始,苏炳景就没有碰过她,一次也没有……

她从小就喜欢的人啊,到现在憎恶厌弃透了她。

可是苏炳景又怎会知道,她曾经有无数个机会可以让云澜悦从这世上消失,可她一次也没有下定过决心,甚至不曾过分的伤害过云澜悦。

因为云澜悦是他最喜爱的人,而她不舍得看见他伤心难过。

江茗不由得想起她的母亲,那个谨言本分的女人——魏忆音。

在江茗看来,魏忆音就像是被人从某个特定的模具里印出来的一样,本分听话的过了头。

魏忆音寡言少语,好似被抽去了灵魂的人偶,全然没有半分自己的主意,与别家的大娘子也完全不同。

魏忆音不会因为自己的夫君争风吃醋,也不在意自己的夫君纳了几门妾室,抬了几房姨娘,她甚至有时还会帮着张罗,待所有妾室一视同仁的和善。

旁人问她,她也只笑着回答:“夫君为大,这是为人妻的本分。”

江茗一直觉得,江扬和魏忆音不似真正的夫妻,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出半点对另一方的喜欢。

就像是在风吹浪卷的海面上,所有的船都被摧毁,只剩下一艘可以容身的,而她们两人就是被迫捆绑在一起的,明明彼此都极不愿意,但又不得不妥协。

江茗觉得或许是两人的性子不和,这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得过且过,也是能过一辈子的。

江茗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来由的,身体硬朗的魏忆音病了,很严重。

江扬请了很多大夫来看,大夫只说这非身体外在的病,乃是心病,若自己无法排解,旁人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日江扬看了魏忆音许久,江茗在江扬眼里看见了从未见过的不解,疑惑……还有害怕?

病来如山倒,魏忆音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了下去,便是江扬送来再多的补药亦或是新奇的物件也没有用,魏忆音从未看过一眼那些东西。只是静默的,目光呆滞的一直坐着,常常忘了时间。

江茗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觉得魏忆音要离开她了。她抱着魏忆音哭,念着祈福的话语,但魏忆音却没有半点反应,依旧表情淡漠,眼睛看着前方,视线却好像是漂浮的,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

直到江茗哭的累了,嗓子哑了,魏忆音才好似如梦初醒一般,如以往无数次一样,轻拍安抚着她。

可哄着哄着魏忆音自己倒哭了起来,像是丢失了什么心爱的物件,哭的像个三岁孩童。

魏忆音开始边哭边絮叨的说了起来,大概是心思埋藏的太久,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她很委屈,又很无助,也不管江茗是否听得懂,又或者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魏忆音说:“他答应过我的,为什么又要失信?他想让我做一个大度懂事,听话顺从的女儿,我都照做了啊,可他为什么还是失信了?若不是我偷偷派人去找,我都不知道……他骗了我,在我嫁进江府的那一天,他就不在了。他该有多绝望和痛苦啊,一个人在黄泉碧落等了我这么多年。我不明白,门当户对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魏忆音的话语听上去有些乱,她的声音里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悲伤难过,愤懑无助……

但江茗还是听懂了,一个他是魏忆音的父亲,另一个他想来是她心中之人,或许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纯粹简单的故事,只是如今全都如烟随风飘散了个干净。

屋里满是魏忆音的呜咽声,又过了许久,魏忆音恢复了正常,她拉过江茗的手,语重心长的说:“茗儿,母亲的希望死了,我也撑不了多久了。你父亲疼爱你,便是没有我,他也会待你很好的。只是你要记住,以后要嫁就嫁一个互相欢喜,又或是他喜欢你多过你喜欢他的人,这样你会轻松快乐许多。”

回忆戛然而止,江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便是妆容再如何精致,她也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娇艳美丽,她伸手将鬓边的几根华发藏了起来,对着镜子笑了笑。

魏忆音的话她从前不懂,如今却是懂了,对于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你怎么做都感动不了他啊。

江茗也明白当初魏忆音为何不在乎江扬纳妾,那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乎。

可即便懂得这个道理,又有多少人能做的到呢?

放弃很简单,放弃也很难。

江茗方才给了丫鬟一个手镯,让她去请苏炳景,她有话想同他说。

可等了许久,也不曾等来苏炳景,江茗想,他还是不愿见自己。

江茗又忍不住想哭,但害怕弄花妆容,只得生生忍住了。

且罢了,只是最后留给他的印象是一个恶毒的妇人,实在是遗憾的很。

江茗很想再见苏炳景一面,但好像永远也没有可能了。

江茗又唤来那丫鬟为自己取来笔墨,尽管丫鬟千般不愿,却还是看在钱的份上为江茗取了来。

若是换作从前,江茗一定会让好好将那不知礼数的丫鬟教训一番,

但现在,她已然没了那个心事。看着眼前宣纸,江茗拿起笔蘸了蘸墨,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直至笔尖墨水略显干涸,她方才下笔写了几字。

过往诸事,错皆在我。望念旧情,护好涵儿。

放下笔,江茗站起身来,她其实还有好多话想说,但提笔之后,又不知道从何写起,文字如此空乏,哪里写的出她的半分深情?

江茗叹了口气,取过一旁的白帛,用力向房梁上一抛……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空气越渐稀薄,江茗仿佛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画面里出现两个孩童的身影,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在前面跑着,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紧紧跟在后面,笑语连连。

女孩气呼呼的说:“景哥哥,你等等我啊,别跑那么快,我都追不上你了。”

男孩侧过头:“小妹,你快些,去晚了,先生可是要责罚的。”

江茗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时间若能一直停留在那刻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