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这病到爷爷那断了。”黑熊饮了小半碗酒,“我倒是见血不怕,爹瞎操心了。不过要说咱熊家是外藩人,这事可不得外传,要叫军营里的人知道了,儿子的户籍都成问题,更别提升官了。”
“放心吧,我跟随代州牧做事时,早就将咱本家的户籍定在代州。”老熊撑着膝盖微微仰身,“你我都是代州人,名册上都有记载。这祖辈的事,你我知道当知道,以后都烂在肚子里。”
“爹,您刚说的部落,总得有个名吧?”黑熊好奇地问,“也好叫清明的时候,儿子祭祖也知道该往哪头拜不是。”
老熊伸直手臂拍了拍黑熊的肩膀,欣慰地笑说:“有心,那你记好了,咱祖辈的部落呀,叫,迦拿。”
黑熊一愣,迦拿,外域的名字很多,读音也怪的很,可这名字他却莫名的熟悉。
他额头紧皱地思索,片刻倏地抬头,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骇。
他想起来了。
两万城西禁军虽然驻守烟州,但总归是要去满红关的,而满红关除却正规铁骑军,还有一支奔走九州明里暗里的探报队伍,也就是斥候。
斥候所得情报,公开的消息都会经由驿站传报,而今他所在的新军已经划到满红关外编队伍当中,信息自然是共享的。
最近从大漠返回的斥候探报中,已经多次提及到迦拿这个名称,据说这是一个外藩王国的名号,而今迦拿声势浩大,该国的军队在大漠海峡一带掀起了滔天战火,大小王国皆被攻陷,势头隐约朝向了大漠之中的三帐王庭。
啪!
院前大门突然被打开,一名满头大汗的士兵突然闯入,他见了黑熊急忙行礼,说:“教官,军营急传,有新调令。”
黑熊站起身,朝着老熊恭敬垂首:“爹,军务再身,儿子先去了。”
老熊三指夹着耳碗,起身递给了黑熊:“还有最后一碗,儿子,爹与你干了。”
黑熊点头接过,与老熊碰碗,一饮而尽。
黑熊搁了碗,和士兵一道走出门槛时,老熊洪亮的声音突然从院中响起。
“儿子,莫怕。”
黑熊猛地顿足,他回头看向院中,老熊就大刀阔斧的坐定在小木凳上,面上带着欣慰的笑意。
黑熊沉默了半晌,随即点了点头,然后和士兵大步流星出了门。
他在街上奔走时,扭头问:“知道此次急报是何事吗?”
“不太清楚。”士兵跟的有些急,喘着气说,“崔校尉晚间接到驿站加急探报,说是要分兵两路,编正一万新军立刻去满红关。”
黑熊心头一跳,急问:“你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听着像是外寇又来了,但又好像不是。”士兵抹着汗,“听营帐的亲兵说,是关外打起来了,两伙人,满红关向崇都传了急报。”
黑熊嘴角都抽搐了,这么点信息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分析了,加急探报,关外打起来,说明参战的不是边塞,而是流寇和另一股势力。
可如今大漠中除了三帐王庭已经没有其他势力了。
不对,黑熊反应过来,大漠如今已经有了一股新的势力加入进来了。
迦拿。
……
小院内,老熊悠哉地饮尽酒,抬头望了眼残月,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开口。
“出来吧,藏匿功夫忒差。”老熊将碗倒扣在桌上,“要搁老子年轻几岁,你的命已经在老子手里攥着了。”
清风起,枣树上的落叶突然飘落几片,清冷的月下,一道白影从枝头窜出,三片落叶在袍摆下飘荡,他接连三脚,一一踩在叶片上,竟是如踩在实地一般轻轻跃起。
最后脚尖点着最后一片落叶,缓缓落下。
啪地一声,纸扇大开,清冷的月光落在这人的面容上,赫然是鹿不品手下的四将之一。
白衣。
“怒涛卷霜雪,闭气功夫好,我看你的耳力也不差。”白衣扇动纸扇,“我奉命来寻你。”
“哼,白衣纸扇,你是四将之一的白衣。要偷听,你得叫千里来,论轻功,他算是个人物。”老熊不屑一顾,“鹿不品那老小子叫你来做什么?”
白衣向前渡步,神态轻松地说:“不过是想请老熊前辈,往州牧府走上一遭。”
“还盯着当年花船的事不放?”老熊指着他,“我说你们这些人都是死脑筋,人都死了好些年了,死拽着不放有什么用?你回去告诉鹿不品,他查不到,就算查到了也没用,老子上头的人,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白衣兴致勃勃,微笑说:“上行下奉,老前辈,这一趟你不走,也得走。”
“行,乳臭未干的崽子要挑事?”老熊缓缓起身,扭了扭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那老子就陪你玩玩。小子,要是死了,老子可不负责帮你收尸。”
白衣一合纸扇,双手揖礼:“请前辈赐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