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可笑放下酒坛,举着杯子走到刘台镜身前,娇容展着笑颜:“小女子福薄,与齐王殿下这般天横贵胄无法攀比,自然同气连枝之说也是不敢的。不如,就似殿下与陈廷尉那般?”
刘台镜站起来接过杯,微微高举:“各取所需。”
甄可笑遥遥致意:“歃血为盟。”
“干杯。”
嘭地一声轻响,两人碰杯,对饮之间,目光却依旧注视着彼此。
贪婪的眸子里,藏着深深的警惕。
甄可笑搁了杯,转向梁封侯二人说:“二位叔叔可对可笑的做法有何见解?”
“小姐决意,属下不敢妄言。”梁封侯抱拳,“梁封侯是甄毅将军从大漠黄沙里刨出来的,这辈子都欠着将军一条命。梁封侯此生,为甄氏一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甄可笑看向刘朔云。
刘朔云定神顿了顿,才弯身揖礼:“为苍生谋福,朔云,愿尽绵薄之力,鞠躬尽瘁。”
甄可笑保持着微笑注视着刘朔云,眼神里生出了疑惑。
半晌后,她平平无奇地说:“如此便好。”
刘朔云的话里藏着深意,他说为苍生谋福,而不是为甄氏一族。
梁封侯看的出来也听的出来,可这一次他没有出言帮衬辩解,而是选择了沉默。
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只是在歧途上,被巧合的绑在了一起。
“为了我外公一事,二位叔叔耽搁了边塞职务许久,可笑深感愧疚。”甄可笑回身落座,“而今边塞可还安好?”
“江老大人一案如今已成定局,不日便要押解入都。”梁封侯没在看刘朔云,“我二人明日便要快马加鞭赶往崇都。”
刘台镜收起笑容,犹疑地问:“如此着急,梁都尉所为何事?”
梁封侯看了甄可笑一眼,随后说:“是为满红关换将一事。”
甄可笑眸子一厉,满红关自甄斩首后四年无将,只因甄氏一族世世代代镇守边塞,上下军心所向已然不由天子定夺。
可眼下终于到了换将的时刻,一个新的将领接手满红关,甄氏的名字也会逐渐被淡忘,最终尘封在历史的长河中。
不复存在。
“如此着急,是外寇滋扰所致?”甄可笑打量着梁封侯和刘朔云,“还是旁生枝节?”
刘朔云严肃点头,说:“外寇之势倒不打紧,只是大漠外域变化甚大,一股新的势力正在崛起。”
刘台镜凝眸,缓声问:“大漠之外的势力?事关边塞事宜,刘尉史请直言相告。”
刘朔云指点桌案,恍若排兵布将的谋士。
他说:“外域版图,大小国度无数,皆不在郑国地图中。前些时日,我接到驿站快报,外寇中庭出兵三万直奔东北方海域,安营扎寨,聚众成防守之势。且,对我郑国斥候探马皆不追击,极为奇怪。”
梁封侯眉宇严肃,恢复了塞外悍将特有的深重。
他续着说:“为此,我派斥候小队前往海域周边探查情报,发现于东北方向的地域,有一支足有数万人的外藩队伍正在伐木。并且还发现了正在往关内赶路的商贾队伍,据他们所说,这支外藩军队是从海峡另一侧而来,目标正是郑国九州之地。”
甄可笑抬指抵着红唇,蹙眉问:“这支外藩到底是哪个小国?居然跨海来袭。”
梁封侯沉声回答:“这支外藩军队的名字叫,迦拿。”
……
醉仙楼整夜飘香,酒香、梦香、女人香。
虽是深夜,酒楼内的客人却是更迭流替,大厅的空气混杂着汗臭和菜肴的气味。
鹿不品鲜少的出现在台下。
他独坐一方软塌,一侧桌案上摆着一叠凉盘,中间支着三足小鼎,底下温火蒸腾,鼎中的酒液在烹煮间冒着气泡。
这壶酒烹煮得当,已到了畅饮的最佳时刻。
但鹿不品没动,他抬头注视着台上的舞姬扭动舞姿,在乐声中痴迷的半眯缝眼眸,一手轻轻拍着另一手的掌心,似在伴奏。
他没饮酒。
他在等人。
廊外的大门敞开着,谷雨时节天的夜色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