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丹朱和武平两个人谈着甜甜的恋爱,感情一日千里,就差夜里边都粘一块儿了。
第四天,兴奋得连续三天都没怎么睡觉的丹朱,终于逮到个锦潼空闲,素白又没有伺候在眼前的时间,和锦潼聊天。
“夫人,夫人!我,奴婢和你说哈!”丹朱挤在锦潼身边,拉着锦潼的手,两眼发亮,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恋爱的酸臭味。
看来这桩亲事要成了,锦潼心里暗道,不由也替丹朱开心起来。
“中街那家汤饼店,地方不大,也就摆个十几桌。我和平哥蹲了三天,就晚膳那个时辰人最多,平均每天都能卖出去一百五六十份。如此算来,一天能卖两百份,一份就算12个大子儿,一天便有二两多收入。一个月纯利润算下来吧,至少二三十两银子,将来若是供一两个孩子读书,也是够了。”
丹朱一五一十算给锦潼听:“夫人,这些年奴婢承您厚爱,也存了有一千多两银子,奴婢打算拿五百两回去给奴婢的爹娘,剩下的就当私房钱了。店面的钱,平哥说了,自然由他承担。”
锦潼有些担心:“做饮食可不比你在我身边,那可忙得很。”
“奴婢撑得下,再忙再辛苦,也比奴婢爹娘哥哥们在庄子里劳作轻松。”
“你若考虑清楚了,我便让武安去把店面盘下来,该如何布置,随你决定。”
“怎么可以这样劳烦夫人,奴婢和武平算过了,我俩的银子足够了!”
“不要推托,岂止你,从建安侯府陪嫁过来忠心服侍我的,我都给你们安排妥当,让你们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锦潼琢磨着她手下几个丫鬟,巧绿嫣红16,红玉翠珏才15,鹅黄金叶珠圆玉润四个更小,先不急着。
凝紫丹朱同岁,丹朱许了武平,凝紫家里早订好亲事,就打算等凝紫满二十了,便过来求锦潼给个恩典,让她出嫁。
唯独剩下最大的素白毫无动静,锦潼热情询问:“素白,你可有心仪对象?有就说出来,我来替你做主。”
素白生硬回答:“夫人,奴婢不嫁人!”
锦潼心想这朝代女人哪能不嫁人的?
便继续热心询问:“你自己没看合适的?没关系,我帮你物色个好的,到时候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怎料素白猛地跪到地上向锦潼磕了几个响头,吓了锦潼老大一跳,赶紧起身去扶她。
素白一脸执拗坚定:“夫人,素白不嫁!若是夫人不愿奴婢伺候左右,奴婢剪了头发去家庙当姑子为夫人祈福。”
锦潼想不到素白的反应居然如此之大,连忙扶她起来:“你是不是傻?不嫁就不嫁,干嘛说那些出家的傻话!那家庙是风水好啊,还是你和沈妙莲感情深啊?非得过去陪她青灯古佛念经书的。”
素白只擦着眼泪:“奴婢这辈子就伺候夫人一人,旁的奴婢都不想。”然后哭着抹泪一溜烟跑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锦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素白肯定是有什么心事,要不平时温柔平和的一个人,不至于听到嫁人一事,便那么失态。
她拉过蔡嬷嬷交代几句,让齐嬷嬷赶紧去看看,免得素白出什么事。
丹朱也是一脸茫然不解,脑回路清奇地担忧起来:素白姐姐该不会也是喜欢武平吧?这可怎么办哟?
整出这么一出,锦潼也没心思了。她交代丹朱自己既然已经看准合适武平,她便挑个良辰吉日给他俩完婚。
还有下个月十二,她要去牛头山庄,到时候把武平一起带过去让丹朱的父母看看这个准女婿。需要什么东西,自己去仓库拿,选好了便与她说一声就好。
锦潼又另外交代蔡嬷嬷几句,蔡嬷嬷匆匆去小厨房提了一屉子精美甜点,一进屋就看到素白倚在床边抹着眼泪,齐嬷嬷在旁边劝说着。
齐嬷嬷见蔡嬷嬷过来,将素白留给蔡嬷嬷,自己先行离开。
蔡嬷嬷从屉子里面拿出一块糕点:“夫人说了,心里苦就多吃点甜点,想想人世间还是有很多甜的好吃的,这样就好受多了。”
素白哽咽地接过糕点,默默地小口小口吃着。
“夫人又说,吃了甜点后记得仔细漱口擦牙,免得年纪轻轻牙掉光了,站夫人身边伺候,人家还以为是夫人这个做主子的虐待奴婢,把你打得满口牙都没了呢!”
素白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感动,果然夫人还是顾着她的。
蔡嬷嬷慈爱地抚摸着素白的头发:“傻孩子!夫人不知情况,也是一心为你好,你今儿这一出,岂不伤了夫人的心?”
素白羞愧难当,错过身子低头不敢看蔡嬷嬷,一言不发,手中的糕点都被握碎了。
“素白,若说命苦,你还能比得上嬷嬷我?”蔡嬷嬷的男人和两个孩子,都被瘟疫夺了性命,这是靖北侯府人尽皆知的。
当初蔡嬷嬷回来伺候先夫人,还有人说蔡嬷嬷命硬,不适合贴身伺候先夫人,结果先夫人却偏偏看中蔡嬷嬷,后来还把蔡嬷嬷指去照顾锦潼。
素白自幼就跟在锦潼身边,自然也是知道,她越发内疚:“嬷嬷,都是我不好,害您想起伤心事了!”
“逝者已矣,不可追也!”蔡嬷嬷拉着素白的手:“丫头,你看嬷嬷我,吃的用的穿的,样样皆好,普通官宦人家的夫人都比不上嬷嬷我呢!嬷嬷现在就一个心愿,好好伺候夫人,看着夫人和七爷和和美美的生儿育女!待到嬷嬷两脚一伸直,去陪那我那死鬼和两个孩子,嬷嬷就可以跟他们讲,你们来不及享的福,我都替你们享了----”蔡嬷嬷说着说着,泪水直掉。
素白赶紧掏出手绢替她擦泪,蔡嬷嬷拉着素白的手:“你娘你姐姐都命苦,你妹妹更是一口奶都没喝到就被摔死了。素白,死去的人无法挽回,所以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珍惜眼前。夫人说了,不嫁就不嫁,你就一辈子跟她身边吃香喝辣。”
素白含泪点头。
这天晚上是蔡嬷嬷亲自过来为锦潼卸妆漱洗,锦潼清楚蔡嬷嬷肯定是有话要说,便询问几句。
蔡嬷嬷先感叹一番:“素白的娘是个苦命的!”而后才将原因向锦潼说出。
素白娘亲原是靖北侯府的绣娘,手艺精湛,性格又好,人称她苏娘子。
素白的爹则是府里马厩的一个管事,叫杨和,伺弄马匹颇有一手,起初蛮受靖北侯器重的。
一开始两人成亲的时候,相处得还算不错。后来杨和不知怎么染上赌瘾,因偷窃府中马匹出去贩卖,被革了职。杨和内心愤怨,变本加厉,天天不是赌钱就是酗酒,家中值钱物件基本都被杨和败光了。偏偏苏娘子肚子不争气,接连生了三个女儿,最小的那个孩子,一生下来据说就是畸形的,被杨和活生生摔死。
锦潼对素白更是同情万分:“那杨和天天酗酒,怪不得孩子生出来畸形。”
“齐嬷嬷当初也是这样说,男子饮酒过度,生下后代子孙身体多有毛病。”
“后来呢?”
“杨和嫌弃苏娘子只会生女儿,没法子给杨家传宗接代,动辄打骂。苏娘子天天哭泣,眼睛哭坏了,做的绣活也不如以前精致,挣的钱也越发的少。那杨和狼心狗肺,居然偷偷将才六岁的素白姐姐偷抱出去卖了,又回来和府里谎称那孩子病亡了。”
杨家夫妻都是奴才,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奴才,只有主子有生杀发卖的权利。况且家中奴仆生的孩子,正常来说五岁就要统一交到府里学习各类知识,然后视才华分配到各个地方去。
“找不回孩子,丈夫又是这般德行。苏娘子心死了,将才四岁的素白带到绣房,哀求管事娘子将素白收到绣房学习,管口饭吃就好,家里实在养不起了。管事娘子心善,破格收下素白,却不料当天晚上,就出事了。苏娘子借了一吊半钱,整治了一桌好菜好酒,将杨和灌醉后,用门插将杨和的头砸得稀巴烂,然后自己一绳子吊屋梁自尽。”
世间竟有如此惨事,锦潼气得五官变形:“娘亲当初就没有管管?”
“先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这些污糟事谁敢说给先夫人听?后来先夫人听闻此事,派人去找回素白姐姐,将素白留在自己身边。又厚葬了苏娘子,将那杨和扔去乱葬岗喂狗!”
“活该!”锦潼又问:“素白的姐姐找回了没有?似乎不曾听素白提起过。”
蔡嬷嬷又是一阵唏嘘感叹:“找回来了,才六岁大的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骨瘦如柴,只剩一口气,熬不到三天就走了……”
锦潼也是唏嘘不已,考虑片刻,交代蔡嬷嬷几句便歇下了。
封建社会便是如此,锦潼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尽可能厚待自己身边的人,起码让他们都安稳度日,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