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说的自然是晋时那出了名的美男子潘安。”
“潘安比得上我哥哥吗?”柴嫣讪讪道。
柳青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捋了捋自己长发道“人皆言潘安形貌昳丽,又说‘潘才如江’,且他和娘子甚是恩爱,自然是极好的一位公子……”
“柳姐姐,难道你竟看不出吗?那潘安虽然貌美,又会写一二文章,但我哥哥将来的功业,定不是那潘安能比的。”柴嫣道。
柳青摆摆头,略显苦恼道“并不是妹妹说的这般,我恰恰是觉得荣哥必有一番作为,但在这条路上,我只能在他身后默默看着,为他心急,为他担忧,却几乎帮不上什么忙……”
柴嫣见柳青竟然因此忧心,也为她细腻的似水柔情所倾倒,盈盈笑道“看,柳姐看似常常在为我哥哥忧心,实际上却是在常常挂念着我哥哥。若不是挂念,我哥哥这般能谋善断的人,谁会替他忧心呢?”
柳青见柴嫣学自己说话学得惟妙惟肖,竟也说中了自己心坎,脸颊微微一红道“嫣妹就像荣哥一样能言善道,本来是我宽慰妹妹,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柳青和柴嫣二人相处好些时日,她二人年岁相近,本就有许多话可说,现下两人在这密道之中,携手而行,各自倾诉心事,都不知不觉间将彼此当作了姐妹知己。
两人都似乎明白,大约心里挂念着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吧。
非但他的诸般好处常常记起,连同他的诸般不是,诸般恼人之处,也是那挂念的一部分。
转眼间两人已离开密道,几名郭威亲信门客正在密道口迎接。两人看着那朦胧的天色和淅淅沥沥的小雨,想起在密道中的言语,都不禁莞尔。
暗室之中,李望州为聂远倒了碗酒,请他坐下。
聂远坐在李望州对面,抿了口那酒,觉得倒不是烈酒,而是带了些香甜之气,料想应无大碍,一饮而尽。
李望州见状笑道“聂老弟一口青锋走江湖,也怕醉吗?”
聂远一笑,摆摆头道“尘世如酒,入过江湖,又能有几人不醉?”
李望州闻言哈哈大笑,连声称好,又为聂远倒上一碗道“李某人孤身久矣,刀不会使,话不会说,却唯独好喝酒。有道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可见军中之人,自古以来便是好饮酒的,倒不是李某人贪杯。”
聂远也举酒慨然道“古有程普与周郎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如今在下与李兄结识,如饮烈酒,心怀壮烈。只可惜在下天生不可饮用烈酒,不然当与李兄浮一大白。”
李望州朗然笑道“行走江湖,不能饮酒,倒当真是大大的不快,我替聂老弟痛饮一碗。”
聂远一笑,也举酒与李望州同饮。
其实聂远虽一向不好与人结交,但此时一是李望州盛情难却,一是他竟也觉得李望州性子爽直,与之相交非但不用有防人之心,反而畅快无比。
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人言酒逢知己千杯少,既逢知己,痛饮三杯,又有何妨?
待到放下酒来,聂远问李望州道“今日聂某来时,先前那姑娘为我粗略讲了在下未到时发生之事,不知李兄和天刀门有何渊源,可否讲与在下一听?”
李望州听聂远问起自己身世,显是不知,笑道“聂老弟倒也好大的心,还不知李某人身世,便敢与我倾心相交。”
聂远轻轻笑道“交友不问功利,但问内心而已。”
李望州听了这话,慨然一叹道“当今世道,如聂老弟这般想的,应是不多了。人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子,聂老弟和李某人这般随性之人,在江湖上怕是没几条路子可走。”
聂远闻言,又是一笑道“在下朋友不多,柴弟算一个,阁下算一个。有两条路,想必也够我走的了,毕竟我只有两条腿。”
李望州朗然大笑,笑完又是满上一碗,一边喝着一边讲道“想必聂老弟也已知道,李某是陌刀传人,大唐将门之后。这陌刀本是祖上传下的战场上的刀法,后来家道中落,流落江湖……”
聂远道“这一节我倒是知道。”
李望州点点头继续道“家父乃是陌刀派第九代单传弟子,尽数将刀法传给我和我那不成器的胞弟,我也算学到了些祖传刀法的皮毛。”
“后来便是天刀门以创建所谓七刀派为由,便是那头戴黑带的二等弟子,要将陌刀派并入天刀门中。彼时家父染病在身,不久见背。胞弟知我绝不肯屈从夏侯中,便自己投到了天刀门门下。”
“其实……”聂远犹豫道。
“我知道聂老弟想说什么,我绝不肯放过胞弟,不仅是他攀高枝而已。他自家父染病之时就已举止不轨,家父之死,倒有一半是拜他所赐。”
“家父性情豪爽刚烈,为我兄弟从‘遥望齐州九点烟,一壶海水杯中泻’这句诗中起名,也是要我二人有吞吐海内的大气魄。正因如此,我才绝不能饶恕认贼作父的软骨头。”李望州恨恨道。
聂远慨然一叹,江湖恩怨,自然不是几句道理就能说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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