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场,冲刷去许多尘垢。
今日是潞州城大战之后的第七天。
英雄大会虽草草收场,但反而激起群豪血性,这七天内多有人请玉麟公子统率群雄,与寒鸦决一死战。
柴荣自然只是好言抚慰,一边又派人北上探听消息。乌平留下遗令的那名亲信名唤唐重,此人精明能干,也派人知会了尚在北方游荡的烈马帮兄弟关于帮主殒命、连同他遗命柴荣继任之事。
柴荣再三推让,但唐重无论如何一定要谨遵帮主遗愿。柴荣又谦逊几句,最终恭敬不如从命,不敢辜负乌平一片苦心,在群豪见证之下就任了烈马帮帮主,又将烈马帮大小事宜尽皆交付唐重处置。
柴荣正是年轻体壮、气血活络之时,刘仁瞻用剑鞘打的筋骨之伤悉心调养了几日,便已恢复无碍。
这七天中,群豪表现各不相同。
除去柴荣总揽多方事务外,少林与正一乃是修行之人,自然不争,不过是常与柴荣、颉跌博商议,又每日救治伤者,超度亡魂。
章骅威望陡升,常与柴荣一同左右安排,口上虽是谦恭语气,但俨然是将自己当做了众门派之首。
群豪虽有看不惯的,但章骅始终彬彬有礼,丝毫没有颐指气使的神态,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没办法和他生气。
再加上绝剑门剑阵又确实威力非凡,这次大战可谓一举成名,群豪也都无不服气。因此当下除去无争的释、道二门,绝剑门当仁不让,居于众门派之首。
这些日子绝剑门出尽了风头,殷安自然第一个看不下去。但大战刚过,群豪死伤惨重,此时谁若敢有内斗心思,无疑是冒群豪之大不韪,殷安也只得忍着不去找绝剑门的麻烦。
这几日间,天刀门偃旗息鼓,一改平日高调作风,再无锋芒。
柴荣见时机已到,寻到夏侯中行礼道“夏侯掌门,晚辈心中有一事郁郁已久,唯独掌门能为晚辈解决,晚辈冒昧请夏侯掌门帮帮晚辈这个忙。”
前日大战时,夏侯中也看见了跟随在柴荣左右的柳青,认出了她是找寻已久的柳叶刀传人。但柳青在柴荣庇佑之下,他也自然无计将她拿住。
此时柴荣不说,夏侯中也已知晓了他的来意,当下还未答话,伊和已上前道“柴公子大概是听到些关于敝派的流言,有道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在下提醒柴公子,莫要被遮了耳目。”
柴荣心中冷冷一笑,自己还未开口,反而被对方反将一军,当下一笑道“既然如此,贵派还是要多加小心,若是管教不好弟子,给人家落下了口实,那可是大大的不妙。”说着他狠狠瞪了古满一眼,当日正是他追杀柳青。
古满冷哼一声,夏侯中也对柴荣冷冷道“天刀门的事不用柴公子来操心。”说罢将柴荣撇在原地,带着弟子去了一边。
这时柴荣突然听得一声哈哈大笑,柴荣看去,正是李望州坐在一旁喝酒,一边看着自己发笑。
夏侯中走后,李望州慢慢站起,对柴荣道“柴公子未免太和气了。对付他这种人,就要压在他头上,压得他不得不服,你才能安心。”
柴荣对李望州微笑道“此话言之有理。话说回来,多亏了阁下这一柄陌刀杀乱了契丹人的马队,否则群豪难免还要伤亡。”
李望州喝口酒道“李某不过是匹夫之勇,若不是柴公子勇担重任,统领群雄,这回好汉们怕是凶多吉少。”
说罢他又转头朝柴荣一笑,上前拍拍他肩膀道“这武林盟主的位子不好坐,柴公子可要坐稳了。”
柴荣心中略一颤动,脸上笑道“李兄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尽到一个正派弟子的本分,从没想过什么武林盟主。”
李望州会心一笑,朝柴荣端起一碗酒,柴荣接过喝下,李望州继续道“其实我只是想问问聂老弟的伤,他的内伤似乎很蹊跷。”
提起聂远,柴荣面色转愁,但他对李望州并不是十分信任,当下只对他道“师兄受的内伤颇有些棘手,须要静养一些时日。李兄若是想要探望,恐怕多有不便,还望李兄谅解。”
李望州面露不悦,和柴荣随口道声“那便告辞了。”
他随即走开几步,远远冲着夏侯中喊道“看在刚刚大战一场的份上,李某今天不和天刀门为难,改日若有见教,李某随时奉陪。”
说罢李望州提起陌刀,重又走入了江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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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聂远正安躺在床上,双目轻轻闭着,青霜剑摆在他枕边。
柴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聂远的脸。她那对大眼睛中遍布着许多血丝,眼眶旁更是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她已这样在床边陪了聂远七天七夜。
这七天中,聂远大部分时候都陷于沉睡之中。这乃是颉跌博的嘱咐,让聂远安安生生在床上静养几日,保住气血,或许还能做回一个普通人。
也就是在这几天里,柴嫣才知聂远竟常常会梦呓。他许多次在梦中叫着柴嫣的名字,让柴嫣心中又是欣喜,又有说不出的酸楚。
这七天中柴嫣少有休息的时候,每天不过是趁聂远刚刚熟睡的时候,在一旁小憩一两个时辰。柴荣眼看她要熬坏了身体,屡次劝她,可她自然不会听得进去。